楚执柔放缓了声音,“诸位,如今楚家遭此大难,谣言漫天,前路未卜,我知你们心中所忧,若有人心生去意,我也绝不阻拦,并且还会给每人五十两银子作为盘缠,让大家能安稳度日。”
说着,她停顿了下,柔和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语气从容,“楚家如今深陷困境,不想连累各位,去留与否,全凭诸位心意。”
话落,厅内先是一阵死寂,随后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纠结。
突然,人群中一个年轻小厮抬起头,大声喊道:“我不走!我的命是将军救的,将军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不信将军会做出这种事,况且这些年,我在府里吃得饱穿得暖,还学了一身本事,若这时候走了,那我岂不是白眼狼了?”
紧接着,一个老嬷嬷也颤颤巍巍地站出来,声音虽苍老却坚定:“县主,老奴在楚家侍奉多年,深知将军忠义,定是遭奸人陷害,老奴愿留在此处,与侯府共患难。”
她话音刚落,身后众人也纷纷附和。
“我也愿留下!”
“将军忠心耿耿,绝不会叛国!”
“对,楚家待我们不薄,不能在此时离去!”
楚执柔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瞬间湿润,声音带着些哽咽,“诸位如此情义,楚家铭记于心,我定会努力让真相大白,冤屈得雪!”
……
“县主,连将军的信。”
楚执柔接过信,急忙拆开。
贤侄:
见字如晤,接信后,我暗中彻查此事,怎奈这幕后之人太过狡猾,如今一无所获,且这谣言传至军中,导致军心不稳,我尽力安抚,仍效果不佳。
据你所言,军中藏有奸细,但目前无证,排查困难,怕打草惊蛇。
军中将士身负戍边重任,不能轻易归京,未能相助,实乃愧疚。
连祁远 敬上
“怎么会这样……”
楚执柔不停低喃着,攥着手中的信,脸色煞白。
本因怀疑军中藏有奸细,纵然阿爹部下将领众多,她也只寄信给连伯伯。
连伯伯是阿爹昔日最倚重的心腹,也是她如今极为信赖的人,可怎知满腔热望终究如泡沫般破碎,彻骨的寒意自心底蔓延。
她愣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县主,县主?”
迟春见她看完信以后,脸色有些难看,有些担忧,“可是连将军不愿帮忙?”
楚执柔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纷繁复杂的思绪,眼神清澈而坚定,“无妨,总能找到其它办法的。”
既然指望不上别人,那就算只能靠自己,她也要揪出那躲在暗处的奸佞之徒。
待迟春刚退下,影一便如鬼魅般从窗户翻入,单膝跪地,语气急促:“主子,出事了!”
“何事如此着急?”
“属下查到丞相不知从何处得了通敌密信,正准备煽动北疆残兵联名指控楚家……”
通敌密信!
楚执柔脸色瞬间惨白,身形一晃,颤声道:“呵,果真是手段卑劣啊,就连这通敌密信都伪造出来了,不就是仗着我阿爹不在了,死无对证,他们可真是卑鄙!可这假的终究是假的……”
在短暂的慌乱后,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道:“影一,你先将此事告知我兄长,让他想办法稳住局面。”
待影一离开,她走到桌前,铺开宣纸,提笔蘸墨。
她紧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强忍着不让落下,字迹因为手腕颤抖而显得有些凌乱。
她低声自语,泪水滑落于宣纸上,洇开了墨迹,“郎君,此劫九死一生,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实在不想牵连与你。”
她稍作镇定,吹干了墨迹,仔细折好,叫来迟春:“你速将这信送到姑爷手中,务必亲手交给他。”
迟春看着信封上“和离书”三个大字,心猛的一颤,不知所措道:“县主,您这是……”
“这不是你该管的,你只需要把这信送去便好。”
说罢,她不等迟春回应,便转身向厢房走去,步伐带着几分凌乱。
迟春眼睛有些红了,看着手中的信,一咬牙,转身朝着广平侯府跑去。
“少爷,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迟春来了。”
徐州野转过身,便看见迟春这丫头埋着头朝他走来,神色有些古怪。
他心头一紧,忙问道:“可是娘子那有什么麻烦?”
迟春看着面前的男子,嘴唇动了动,却又硬生生地将话语咽了回去。
她好想告诉姑爷,这封信当不得真。
但她不能这样做,她该是永远站在县主这一边的。
“这是县主给您的信。”
她将手中的信递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好似生怕被徐州野追问一般。
徐州野眼神微微错愕,有些没反应过来。
咋的,他会吃人啊?
他瘪了瘪嘴,然后看向手中的信,三个醒目的字让他地脸色骤变,“胡闹!”
然后他气恼地拆开信,看完后,他的脸色越发阴沉,随即把信重重地拍在桌上,怒喝道:“想和离?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说罢,他便飞奔出门,直奔神武侯府。
……
夜色深浓弥漫,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砸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无数水花,黑夜和雨水将寒冷加剧。
“县主,姑爷他还在外面站着……”
楚执柔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就听不见所有能扰乱心思的声音,然而这一切终是自欺欺人。
她推开窗,看着黑幕之下的少年。
他的眼睫和发梢都沾着水珠,衣衫都被浸透了,他的眼眸漆黑,看不出情绪,似乎是注意到楚执柔的目光,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楚执柔,眼神里带着些许委屈。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哑,“娘子……”
见屋内的人没有回应,他的喉结滑动了下,像是在克制着情绪。
不知是从何处传来水滴的声响,啪嗒一声,像是眼泪坠下的声音。
楚执柔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慌乱地关上了窗户,生怕自己因此动摇。
她靠着墙缓缓坐到地上,好似失了所有力气,将脸深深埋入双膝之间,细微的呜咽声,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这雨夜中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