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地点有误,是雷泽并非雷池,雷池不在曹州附近,雷泽在)
张道之能够知道未来恐有大劫将至。
是因‘庄周梦蝶’之际,亲口听老天师讲起过。
但范知行是如何得知?
只听他娓娓道来:
“约莫十年前,老朽登上相位不久,你师父曾来寻过我...”
即使范知行已经到了知天命的程度。
但也仅能通过大势预测到将来漠北与中原必有一战。
此战若败,则神州陆沉。
此战若胜,则九州之地遂归于一统。
可老天师那日寻他来说,将来之大劫,漠北与燕云之争,不过是人间之争罢了。
亦如上古时代,周与商之争。
但人间之争,归根结底的胜负成败关键,不在于人间。
而在于异士。
周商之争,最终以昆仑为代表的异士势力取得大胜。
而以东海为代表的异士势力,却沦为人人唾弃的妖族。
遂古之初,谁说,人修行就是仙,而妖修行,就不是仙了?
倘若以东海碧游宫为主的异士势力取得大胜。
那么,今时今日的神仙,不仅仅是人,也会有妖的存在。
“商周之争,皆无对错,但自商周封神之战后,人间,仍旧存在着一些强大的异士。”
“这些异士以自身为媒介,钻了当年颛顼大帝绝地天通的空子,强行接触天上。”
“以致于仙神干扰人间气数的乱局出现...这段故事,你应该听过吧?”
范知行问起。
张道之点头道:“这是讲的那位儒家圣人的故事,经由仙神干扰人间气数,使神州出现数百年之乱局。”
“后来,一位儒家圣人横空出世,于这世上定下了礼仪、规矩,就此,天上仙神,再也不可干扰人间气数。”
“而一些强大的异士,也只得存于山上,倘若过多干扰人间之事,将会有承负加身。”
范知行忽而变得极其正色道:“倘若老朽告诉你,当初干预人间气数的,不一定是天上仙神呢?”
一时间,张道之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初登龙虎山时,便常听师兄弟们讲起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宗旨,是重在夸赞那位儒家圣人为人间所做的贡献。
那时,这天地间,还没有龙虎山。
不一定是天上仙神?
张道之突然有些细思极恐的感觉。
范知行见他这般神情,呵呵笑道:
“老夫初听你师父讲起此事时,也觉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天上仙神,那又该是谁?谁又有这个能力,可以干扰人间气数?”
“那到底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当年由人间之争引起的异士大战,你道教又称封神大战,真正的真相,又是如何?”
怎样的存在...
不知为何,张道之忽然想起那被混沌物包裹的不可名状之物。
“我师父,可有答案?”
张道之问起。
范知行摇了摇头,
“你师父只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不敢确定,只与我说了这么多。”
“他说,如果将来,有他的传人,能够斩了申九千,便让老朽将这件埋在心底十年之久的事情,说与他听。”
从他的话里,张道之得知了几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第一,将来的大劫,先是由漠北与中原挑起,而后极有可能酿成异士之间的大战。
第二,将来大劫与商周之战,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是一个因果轮回。
如若真是如此,那将是这天地间最大之承负了。
谈起商周之战,就不得不提及,昆仑与东海之战了。
昆仑...东海...
“师父羽化前,将师姐送往昆仑修行,是不是要借此提醒我,未来大劫,昆仑至关重要?”
“昆仑...道教道统之源,神州气数之源...如若真有关联,为何师父不愿直白告知于我?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
“东海...方才袭击我的那两只东海妖物,当真又是奔着舆图去的吗?”
“不是仙神,却能干预人间气数的莫名存在...被混沌气包裹的那头怪物...”
“受长生天指引...萨满...”
张道之喃喃于此,愈发感到头疼。
他深刻地明白,这些问题,仅凭想,难以想出个所以然。
“看来,治好桃夭以后,这些地方,我都要一一走一遭了。”
张道之打定主意的同时。
忽见范知行缓缓起身,
“张天师,你可知,老朽在明知魏基以死设局时,为何不曾阻拦?”
张道之摇头。
他相信,以这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宰执来说。
真要救下一个魏基,或是用政治手段逼迫申九千让步,不是没可能。
但为何不曾这样做,他也不理解。
很快,范知行给出的答复,让他恍然大悟,
“其实很简单。”
“既然将来的大劫,是因漠北与中原之争挑起。”
“那么,在老朽仅有的年月里,就要为你们这些年轻人多做思虑。”
“看看该用什么法子,能在大战挑起的那一刻,莫使漠北铁蹄践踏中原。”
正因此,范知行必须要稳健、蛰伏,保全有用之身,去为这座中原做更多地事情。
说着说着,他已离开亭中,
“不瞒天师,其实老朽对所谓的大劫并不在乎。”
“毕竟,即使有朝一日,大劫真的来了,老朽多半也已入土。”
“但老朽希望,这狗娘养的大劫到来之日,能少死一些百姓。”
“至于你们异士,妖孽,统统死干净了才好,如此,人间也就清静了。”
张道之见他越走越远,忽然想起一事,从乾坤袋里迅速拿出纸笔,追了上去,
“范相公,拟一个新欠条,此前欠二百两银子的欠条就作废了,新欠条写人情债,收款人龙虎山天师府。”
闻言,本要坐上马车的范知行撒丫子就跑了起来,看动作,一点儿也不像一位已经年逾古稀的老人家,
“走,快走,莫要让他追上来!”
“老朽这辈子都不愿与龙虎山再有半点儿牵扯!”
“不,下辈子也是!快,快拦住他!”
“不好!大劫未至,老朽命中劫数却先到了!”
“呜呼哀哉!”
“...”
......
张道之与范知行别过之后,自雷泽之地一路向西北方向行进。
途经济州,自济州南下,便到了曹州。
张道之虽然不会飞,但是胯下黄牛并非凡物,赶起路来,要比一般的千里马快上不少。
其实,张道之也可以直接南下沿着官道一路入曹州。
但听萧逾明说,在济州城内,有一间酒楼,名曰太白楼。
楼主被誉为‘异士百晓生’,又称‘江湖百晓生’。
传闻此楼之主,无所不知,无所不通,世人皆不知其是男是女。
起初,张道之对百晓生感兴趣,是觉着对方可能知道有关于自曹州入青丘的秘密。
但一听世人不知其性别,又觉是故弄玄虚不敢见人,对其失去兴致时。
萧逾明又说这太白楼可不简单。
相传乃是数百年前,一位飞升白玉京的剑仙所创立,那剑仙名曰李太白。
异士皆尊称其为‘诗剑仙’。
自他创下这太白楼之后,此楼便有了个规矩。
那就是,只招待异士,不招待寻常百姓。
而异士入此楼,亦不可滋生是非,更不可找人寻仇。
张道之一听,这太白楼倒是有些格调,或许,那楼主百晓生,当真知道一些不足于外人道哉的奇闻轶事。
无论是为救桃夭还是为了三花聚顶丹所需的药材,他都迫切需要进入青丘。
索性,就来这太白楼碰碰运气。
不管怎么说,张道之都是筑基境,一眼便知是异士,所以,自然也就顺利进入楼内。
不过,他并未着急去见那百晓生,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期间,以九阳针法为桃夭施针,并用清静咒压制它体内那股狂躁的力量。
在未彻底解决桃夭体内情况之前,张道之需日日如此。
由于来到太白楼内的异士实在是太多了,可谓无奇不有,所以,抱着狐狸的张道之,倒是并不太惹人瞩目。
不过,就在施针期间。
张道之偶然听到端坐在楼内的一些所谓得正道人士,正商议着一件事,
“那苗疆女子一路北上,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听闻要来齐鲁地界私会情郎,咱们自当提前觅其踪迹,设局杀了她,为那些枉死的百姓报仇!”
“听闻她的情郎,是龙虎山弟子?而且在龙虎山中的地位不低啊。”
“地位再高又如何?能高得过张天师?张天师嫉恶如仇,听闻当朝国师是妖,当即便就将其斩杀!”
“若让天师知道,他龙虎山弟子喜欢上一个妖女,只怕,天师必然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说的没错!那龙虎山弟子若不顾正道气节,执意与妖女待在一起,那我等便闹到龙虎山,请天师出面,给咱一个说法!”
“闹到龙虎山?呵呵...要去你去,我不去。”
“怕什么,天师可是咱们正道魁首,一定心向咱们!”
“...”
听到此处。
张道之神情一顿。
他们所谈及的妖女与龙虎山弟子,莫非是那苗疆圣女和云逸?
这也太巧了吧?
就在这时。
太白楼外,突然响起一道带有独特苗疆口音的女子声音,
“就是你们在造本姑娘的谣,说本姑娘一路向北,遭下无数杀戮?本姑娘怎的就未将你们给杀了?!”
说着,那女子竟是一脚踏进楼内。
众人见来者身着蓝红相间的苗服,服饰上绣着类似蛊虫的图腾,耳畔各有一只大银铃。
此女子腰间还挂有一个血红色葫芦,这葫芦随着她前行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显得颇为灵动。
她的下半身服饰,是一件百褶裙,露着半截小腿,让人一瞧,便知不是中原女子。
“苗疆的?”
“她是...她是那个妖女!”
“嗯?苗疆魔教妖女,你竟敢来这儿太白楼,简直是在找死!”
“妖女!你好大的胆子!”
“...”
那些人不停叫嚣着,却无一人胆敢上前与她对峙。
像是对她极为忌惮。
见状。
那苗疆女子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男人说,就连张天师他老人家都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在此叫嚣?”
“还正道人士?就敢在背后蛐蛐我?我呸!”
话音刚落。
众人面色一僵。
这时,已为桃夭施完针的张道之突然下意识咳嗽一声。
心道。
我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