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花在半夜停了，大梨村村民醒来时，地上除了潮湿，没半点白雪踪迹。
杉叔杉婶从昨日开始离开大梨村，说是趁年节去别的州府见识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年后再回来。
将家里的四只野兔子交给珍珠喂养，连家门钥匙一并交到程母手中，嘱咐不在家的时候多帮忙盯着点。
程母对老两口无拘无束的生活颇为向往，想到身后一大家子，又觉得儿女绕膝也是另一种幸福。
自从程诺兼顾两个镇的生意后，每日卤肉需求量增长，家里的灶台明显不够用，征求杉婶同意后，征用了她家的灶台。
“摊子得开到什么时候，眼瞅着要除夕了。”程母问。
程诺道：“就开到除夕，家里的桃符、年货还没买吧？我今天顺道带回来。”
牛车赶到清河镇，程诺找到钱老板将卤肉供到除夕的消息说了，钱老板刚好除夕也关门休息，等到年初六再开业。
“行，你年初六再给我送来，正月里送三十斤就成，家家户户都囤了年货，酒楼生意不会太好。”
程诺点头答应，又将醉仙楼也想供货的事提了，钱老板没意见。
“意料之中的事，没有醉仙楼也会有其他酒楼，我总不好做垄断生意，放心，正月一过，卤肉只会要得比现在更多。”
他就是个小酒楼，没法跟醉仙楼硬碰硬，前几年镇上一家茶馆偶然发现一种颇受欢迎的点心，就想让做点心的小娘子只给他家供货，一开始确实生意火爆，赚了不少茶钱。
茶馆老板以为发家致富的好日子来了，却不知早成了周遭酒楼眼中钉，没多久，茶馆有客人吃了点心后半死不活躺在医馆，家人闹上门砸了茶馆，连官府都惊动。
最后茶馆被封，老板进大狱蹲了两年，出来后再也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钱老板开店第一天便知道，有好大家分，霸占摇钱树的代价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程诺这边继续往南行，越走越繁盛，高楼林立，彩带红绸，醉仙楼的招牌在日光下闪着光，刚进门，立刻有热情的小厮迎上前，听说她要找老板，面上没丝毫不喜之色。
“请问名讳，我好跟东家报备。”
程诺说：“我是原先东市街开程家卤肉铺的。”
小厮立马进去通传，很快出来个穿长衫的青年。
“程老板，幸会幸会，我正愁不知去哪寻你。”
程诺道：“听面摊的苗婶子说贵店有生意想跟我谈，放下手中的活儿立马就来了。”
青年有话直说：“听说你在给西市的云来客栈供卤肉，能不能也给我们醉仙楼供些。”
“不知醉仙楼想用什么价格卖出去？”程诺问。
青年笑道：“不瞒程老板，价格方面肯定会比你摆摊出售高得多，翻倍也有可能，毕竟我们醉仙楼的名号摆在这儿，不少客人是奔着酒楼来的。”
他打量着面前年轻姑娘的神态，店里从前也招揽过路边火爆的生意，几乎每一个人听到酒楼摆出的售价，都会在价格上水磨一番，甚至有些狮子大开口，要平分收益。
这样没远见和贪婪的商贩，他宁可舍弃这门生意，也不愿跟其有过多交集。
青年心里踌躇，生怕程诺也是其中一员，程家卤肉的味道确实好，他不想错过这门生意。
程诺点头：“您说得对，醉仙楼没有程家卤肉还是醉仙楼，程家卤肉没了醉仙楼，塑不成金身，还要多谢掌柜肯跟我合作，期待能开花结果双方共赢。”
青年心头一松，面上笑意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双方谈得非常融洽，从年后初六开始，以跟钱老板同样的供货价，每日供给醉仙楼五十斤，若是卖得好，还会再加量。
牛车赶到灵水镇时，比平时晚了些，昨天收摊位费的矮个男人蹲在摊位前伸长脖子左顾右盼，看到程诺的瞬间，神情才放松下来。
“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男人摊开手，“今天的费用是二十文，拿来吧。”
程诺朝与华使了个眼色，二十文铜板递到男人手中。
男人还以为要好一顿掰扯，没想到对方这么老实，要多少给多少，美滋滋晃着钱走了，路过对面卤肉摊时，得意地冲对方眨了眨眼。
卤肉娘愉悦地抛了个媚眼，再看向程诺的眼里满是得意。
一旁的大娘看不下去，啐了一口：“不要脸的骚狐狸，程家姑娘，你小心些，别被人当靶子了，这骚狐狸和收钱的男人不清不楚。”
与华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大娘没啥生意，逮到机会嘴巴不停：“街上摆摊的都知道，这女人跟刚才男的一伙儿的，谁家生意好就学，再用高摊位费把人逼走，你不是第一个受害的了。”
还有这层关系在里头，程诺属实没想到。
“谢谢大娘，我知道了。”
怕收摊的时候镇上商铺关门，程诺提前将钱袋子给程云，让他和小李去买些桃符和年货，她和与华守摊。
没多会儿人群逐渐聚拢过来，程诺在其中看到一抹熟悉身影。
那人腰间配了把长刀，今日没穿巡逻的公服，走过之处不少人跟他打招呼，恭敬地喊上一声“姚头儿”。
今日是府衙值班最后一日，早上出门前老娘特地交代，市集上新开了个程家卤肉铺，肉质耙烂，入口脱骨回味无穷，尤其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家，让他问问摊主营业到哪一天，顺带买两斤回来。
姚头儿拐进街道，远远就闻到肉香味，一个摊位前排起队，跟周边三三两两客人的小摊形成鲜明对比。
摊主是个梳着单边麻花辫的女子，瞧着很年轻，身边只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不过十岁上下。
女子刀工了得，一把切菜的铁刀在她手上挥舞得比习武之人的腰刀还要利落，走上前时，听到有人问话。
“老板娘，你家摊子开到什么时候啊？”
程诺余光落在队伍后方不远处男人身上，很快转移视线：“年前到除夕结束，年后……可能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