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外面一圈百姓,是逃难来的流民,他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几百号百姓东拼西凑的,凑出了两小袋不知名的粮食,窘迫地拦住君名扬等人,任由君名扬怎么打怎么骂,死活不肯让出一条路。
这是他们逃难来之后,最后的那一丁点救命口粮。如果不是君名扬下令施放救济粥,如果不是君名扬搭建帐篷让他们住下,如果不是君名扬治好了天花病。
他们之中有一半的人都会病死,剩下的则会在日渐冰寒的天气中冻死、饿死。
对于这两份弥足珍贵的赠礼,君名扬犹豫了许久,最终收下了。好歹是一片心意,走之前给他们多留点粮食就是了。
反正是不怎么重要的两小袋粮食,回去让人缝制成枕头,睡着也踏实。
“侯爷,侯爷!”一圈百姓外面匆匆挤进来穿着绸缎衣服的人,这几人乃是小镇上有名的地主士绅。“得知侯爷要离开,我等各家为侯爷宰杀了几头羊、几头乌鬼,还请侯爷务必收下。”
“特么的,怎么没人跟我说?老子刚下了军令,谁拿老百姓东西就打断腿。”君名扬懊恼道。
羊是本土山羊。至于乌鬼,其实就是大肥猪,只是古代的猪并未经过选育,肉质更肥更腥一些,皮肤也是乌黑色的。
所以也有别称叫乌豚、乌金,因为多用于大型祭祀上供奉鬼神,所以百姓更多的称其为乌鬼。
“这……侯爷,我等一片心意,还请侯爷莫要辜负啊。”
“罢了罢了,今日先不走了。”君名扬无奈地摆摆手,看了看已经处理干净的羊和猪,下令道,“曹志勇,你去让人把这几只羊和乌鬼都给煮了,设宴,本侯要与百姓共饮!”
然后又对几个地主士绅说,“侯爷我再吩咐你们一点事儿,回头安排人手,把逃难至此的百姓都送回家乡去,再借给他们些粮米,明年收粮时再去讨回来。”
“是,是!”几人点头应下。
“这事儿可别糊弄小爷,你们这些当地主的余粮可多了,你们中好像还有两家是靠渡口漕运吃饭的吧,那可是个肥差啊。”
君名扬严肃道,“小爷我不爱搜刮穷鬼,就爱收拾你们这些地主老财,可别让小爷知道你们敷衍我。”
“我等怎敢敷衍侯爷,定会安排好侯爷吩咐的事情。”为首的宋姓老人正是几大家族的带头人,宋家也正是靠着漕运吃饭。
这位年轻侯爷解决了天花疫病,在渡口小镇的威望如日中天,他们哪敢对侯爷提的这一点小小要求说个不字?
哪怕是更过分的要求,他们也会点头答应,何况区区一点粮食而已。
前几日,他们几大家族的族长还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百姓们都把侯爷当做活神仙下凡,是否要在小镇上给侯爷立个生祠。
大家都同意了,商议了一下决定等侯爷离开之后再建庙,毕竟百姓拿东西上门感激侯爷,都会被打撵出去,驿站内更是时不时传出一声叱骂。
“老子还没死呢,你们特么的给老子上贡品是几个意思?”
嗯……驿站门口一堆一堆的柿子苹果和橘子,确实有点像贡品,特别是老百姓放下水果后还要在门口虔诚的跪拜一下。
“都散了都散了,待会儿带着家人一同参加宴席。”君名扬朝着百姓摆摆手,牵着符妙带着下人朝着何老家里走去。
因为要吊唁何老,何傅超以及赵氏并未跟随百姓一同去驿站给君名扬赠礼。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此后只愿天上、人间,共安好。节哀。”
君名扬带着符妙进去,对着草草布置的灵堂烧了些纸钱。
“公子。”沈清欢轻轻扯了扯君名扬的衣袖。
“叫总裁!”君名扬捏了捏她的脸,“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我,我不是已经在少爷身边待满一月了嘛,我想跟总裁支用些银两留给何家夫妻。”
沈清欢看着刚经历丧子之痛,转头又是父亲离世的夫妻俩,轻声说,“他们好可怜,都憔悴得不成人样了。”
“你自己都寄人篱下,用得着你去操心。”君名扬白了他一眼,眼神示意来福,来福立即从衣袖里拿了两锭二两的银子放到沈清欢的掌心。
“谢谢总裁!”接过银子,沈清欢开心地笑了。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沈清欢也走进灵堂,把两锭银子塞到何傅超的手中,又在火塘里点燃一摞纸钱,“何老高风亮节,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节哀。”
被天花病和接连两场丧亲之痛折磨得形神枯槁的夫妻俩愣愣地看着沈清欢,憔悴地向沈清欢躬身,又把银子放回沈清欢手心,“多谢沈姑娘忧心了,侯爷和符小姐此前已经送了二十两银子来。”
此前父亲染病逝去,君名扬带着符妙送遗书来时,符妙就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去买一些好木材好让老人在地下也有个容身之处。
君名扬也让船上木匠帮忙打造棺材,他们买了寿材后还剩下不少银子。
原来君名扬已经都处理好了……他跟传言中的一点也不像,没有什么不务正业,也没有什么贪念美色,更没有所谓的嚣张跋扈。
他只是平时有点,有点坏坏的,但他人很好很好,他关心百姓,他懂很多闻所未闻的知识,他也不欺男霸女。
除了平时有点恶趣味,喜欢欺负她,实际上的他很受百姓爱戴。
沈清欢突兀地想起那天君名扬给她接种牛痘的场景,心跳陡然快了许多。那天给他看见了身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某个不知名的心底角落,异样的情愫在沈清欢这位不谙男女之情的少女心间悄然发芽。
“留下吧。”沈清欢把银子重新塞回何傅超手心里,“我也想为你们做点什么。”
不只是君名扬和符妙,她也心系着百姓,不管是越国百姓还是燕国百姓。
符妙一个五品小官的次女、君名扬一个被贬回封地的侯爷尚能为百姓所忧心,她堂堂一国公主,对百姓的忧心关怀不会比他们差。
“那就多谢沈姑娘了。”沈清欢力气很大,强塞过去的银子何傅超抵抗不了,只好收下。
等君名扬带来的一行人都给何老烧了纸钱吊唁过了,何家两口子才从灵堂前起身恭送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