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永恒家乡
1993 年那个炎热的夏季,骄阳似火,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烘烤得滚烫。吴成林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自家院子里那棵古老的榆树下,繁茂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片斑驳的树影,如同一幅天然的水墨画般洒落在他那张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脸庞上。
自从老婆狠心抛下他离去之后,吴成林便开始过上这种孤苦伶仃、形单影只的生活。日复一日,岁月的车轮无情地碾压而过,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孤独与寂寞。而那份深藏心底的不甘如同沉重的巨石,无时无刻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这漫长而又难熬的时光里,唯有喝酒和演奏胡琴竹板能够给他那黯淡无光的生活增添些许温暖与希望。
每当夜幕降临,繁星点点闪烁于浩瀚夜空之际,吴成林总会拿出那把陪伴他多年的胡琴,轻轻拨动琴弦,奏出一曲曲悠扬动听的旋律;或者拿起竹板,随着节奏欢快地敲打起来,让清脆悦耳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小院之中。
就在这个略显萧瑟的秋天,吴成林的养女突然从外地回到家中。当她第一眼看到养父那张因岁月侵蚀而愈发苍老憔悴的面容时,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她快步走到吴成林身边,紧紧握住他那双粗糙干裂的大手,眼神中充满了恳切与关怀。
“爸,您看您一个人在这里过得这么辛苦,还是跟我一起走吧!到我那里生活,女儿也能好好照顾您,您也能享享福啊。”养女轻声说道,语气中饱含着对父亲深深的爱与牵挂。
吴成林抬起头,凝视着眼前这个贴心孝顺的养女,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独自生活,将来恐怕会面临更多的困难和不便。然而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家,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他内心深处难免有些犹豫和不安。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吴成林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毕竟能和养女生活在一起,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也是一件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虽然养女所嫁之地位于另一个市,距离这里颇为遥远,但只要能时常与女儿相伴左右,感受那份浓浓的亲情,他觉得哪怕日子再艰辛,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吴成林终于抵达养女所在的那个宁静村庄时,他心中满怀着期待与忐忑。经过一番寻觅和打听之后,他在村子里相中了一个小巧而温馨的砖房。
这个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布局合理、光线充足。屋内的陈设简单而整洁,每一处都被主人精心打理过。墙壁粉刷得雪白,地面也一尘不染,让人感觉格外舒适。
吴成林对这个小房子甚是满意,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它。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开始用心装扮起这个属于自己的新家。首先,他在院子里开垦出一块小小的土地,种下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
有娇艳欲滴的玫瑰、清新淡雅的茉莉,还有五彩斑斓的郁金香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花儿们逐渐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散发出阵阵迷人的香气,将整个小院装点得如诗如画。
在这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环境中,吴成林感到自己的生活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每天清晨,他会迎着朝阳起床,给那些可爱的花草浇水施肥;傍晚时分,则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一边欣赏着落日余晖,一边回忆着过去与养女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有时候他会早早起床,到外边散散步,吃饭就到养女那里吃,偶尔自己也做做午餐或者晚餐。闲暇时,就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回忆回忆过去的时光。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静而美好,让吴成林渐渐忘却了曾经的伤痛和烦恼。
然而,如此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日子并未能够长久地维持下去。就在某一个看似寻常无比的日子里,吴成林正像往常一样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突然间,他毫无征兆地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了一阵剧烈疼痛!这股疼痛来势汹汹,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一般。
刹那间,豆大的汗珠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着一颗从他那因痛苦而扭曲的额头上疯狂滚落下来。这些汗珠迅速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小小的溪流,沿着他苍白如纸的脸颊流淌而下,浸湿了他的衣领和前襟。
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把这偶尔出现的腹部疼痛放在心上,单纯地认为可能只是自己不小心吃坏了东西而已。毕竟生活中的小毛病总是时有发生,谁会对这样微不足道的状况过于警觉呢?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愈发频繁起来。每一次发作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腹中搅动着,让他备受折磨。
与此同时,他原本还算健壮的身体也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衣服渐渐变得宽松,面容逐渐失去往日的光彩,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尽管这样,他还是向养女保守秘密,不想让养女知道。
但最终却也逃不过细心的养女的眼睛。她看着养父日渐衰弱的模样,心中焦急万分。终于,在又一次目睹养父被疼痛折磨得满头大汗之后,她再也无法坐视不管。
于是,养女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匆忙带着养父前往当地最大、最权威的医院。一路上,她紧紧握着养父的手,仿佛这样就能传递给他一些力量和勇气,帮助他抵御病痛的侵袭。而此时的吴成林,尽管身体虚弱,但望着养女关切的眼神,内心深处还是涌起一股暖流。
当吴成林从医生手中接过那张薄薄的诊断书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凝固了。那上面清晰地印着两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字——肝癌!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
吴成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诊断书上的文字,双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那张纸在他手中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飘落在地上。他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没想到我的寿命竟然如此短暂,连六十五岁都没到啊......”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他想起自己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心愿,还有许多美好的时光未曾享受。而如今,这残酷的病魔却无情地向他袭来,要将他的生命提前画上句号。
站在一旁的养女早已泣不成声,她紧紧地握住吴成林的手,哽咽着说道:“爸爸,您别灰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有办法治好您的病的。我们一起面对,一定能战胜这个恶魔!”然而,尽管养女不停地安慰着他,但吴成林心中依然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回到家后,吴成林表面上装作很平静,可内心却充满不甘。他想起了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过,画符咒或许能延寿。
于是,在那个充满生机与希望的 1996 年的春天里,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户洒在了破旧的土炕上。他就那样静静地趴在炕上,手中紧握着一支略显陈旧的毛笔,全神贯注地一笔一划地描绘着神秘而古老的符咒。
那张泛黄的纸张仿佛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它微微卷曲着,似乎在诉说着天命的故事。然而此刻,这张纸却成为了他表达内心深处情感的载体,每一道线条、每一个符号都蕴含着他对生命的热切渴望和无尽期盼。
他的笔触轻柔而坚定,宛如舞者在舞台上轻盈跃动的步伐,又似音乐家弹奏出的美妙旋律。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张纸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这些符咒犹如繁星点点,闪耀着微弱但却持久的光芒。
他的眼神始终未曾离开过纸面,其中满是执着和专注。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纸张,直达灵魂的深处。在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已不存在,唯有他和那些符咒相互交融,共同编织着一幅关于生命奇迹的画卷。
窗外,那金灿灿的阳光宛如一层柔和的薄纱轻轻地洒落在大地上,将整个世界都映照得明亮而温暖。院子里的花草们沐浴在这和煦的阳光下,仿佛被赋予了无穷的生命力一般,它们尽情地舒展着身姿,肆意地生长着,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花朵和翠绿欲滴的叶片。
然而,与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屋内吴成林日渐衰弱的身躯。他静静地躺在炕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深深地凹陷进去,原本健壮的身体如今已变得骨瘦如柴。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所剩的时光已经越来越少了。
每当看到养女为了照顾自己而忙碌奔波的身影时,吴成林心中便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之情。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孩总是不辞辛劳地陪伴在他身边,为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扛起了两个家庭的重担。
吴成林多么希望能够再多陪一陪这个可爱的孩子啊!他渴望亲眼见证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并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可惜,残酷的命运似乎并不打算给予他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实现的机会。
在一个万籁俱寂、月朗星稀的宁静夜晚,吴成林像往常一样缓缓地爬上了炕头,然后轻轻地躺了下去。他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和沉重,仿佛每一次动作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当他躺下之后,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上方,目光渐渐地变得迷离起来。
他的视线穿过那扇小小的窗户,落在了夜空中高悬的那一轮皎洁明月之上。月光如水般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那张饱经风霜、满是皱纹的面庞。此刻,他的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言表。
他深知,无论自己如何挣扎反抗,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命运的摆布。在这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刻,过往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尤其是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养女,她小时候天真可爱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时的她总是蹦蹦跳跳地围绕在自己身边,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那一声声清脆而又甜美的呼唤,宛如天籁之音,至今仍在他的耳畔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每当想起这些温馨的画面,吴成林的嘴角都会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然而,转瞬间,这笑容便被无尽的悲伤所取代,因为他明白,从今往后,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了……
镜头切换回到那座宁静祥和的永久村,在李家屯的西边缘,静静地矗立着一座略显气派的院子。这座院子仿佛是时间长河中的一颗璀璨明珠,承载着无数温馨与回忆。
走进院子,一种古朴而亲切的氛围扑面而来。这里便是老姨父一家的居所,虽然老姨已经离开人世多年,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似乎还残留着她往昔的身影和温暖的气息。
老姨父,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拥有一副温和慈祥的面容。岁月无情地在他脸上雕琢出一道道深深的皱纹,犹如古老树皮上的纹理,记录着他所经历过的风雨沧桑。然而,即便时光流逝,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始终闪烁着对生活的挚爱光芒。
每日黎明时分,当第一缕晨曦轻轻洒落在大地上时,老姨父便会迎着这柔和的阳光,早早地从睡梦中醒来。他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向院子中央,开始精心照料那些争奇斗艳的花花草草。只见他熟练地拿起水壶,小心翼翼地浇灌着每一株植物,让它们尽情吮吸着生命之水;接着又细心地修剪枝叶,将多余的部分去除,使得整个院落显得更加整洁美观。在忙碌之余,老姨父还会情不自禁地哼起一些不知名的小曲儿,那悠扬动听的旋律在空中飘荡,给这个宁静的早晨增添了几分欢快与生机。
与此同时,老姨父的儿子正在广阔无垠的田间辛勤劳作。他认真地翻整土地,播撒种子,期待着秋季能迎来丰收的喜悦。尽管汗水湿透了衣衫,但他从不抱怨辛苦,心中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而家中的儿媳,则默默地承担起操持家务的重任。她手脚麻利地打扫房间、洗衣做饭,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偶尔,她会停下手中的活儿,微笑着望向窗外正在忙碌的父子俩,眼中满是幸福与满足。
就这样,老姨父一家虽然并不富有,但他们相互扶持,共同度过一个个平凡而又美好的日子。在这片充满爱的天地里,亲情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每个人的心窝。
然而,平静的生活在一个普通的早晨被打破了。那天,老姨父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准备吃早餐,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连忙用手帕捂住嘴。咳嗽稍停,当他缓缓把手帕拿开时,那上面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愣住了。儿子和儿媳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脸上满是惊恐与担忧。
自那时起,老姨父便如同被病魔附身一般,开始不停地吐血。每一次吐血,都像是生命在流逝,让他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变得越发脆弱。曾经那个精神矍铄、身板硬朗的男人,如今连行走都成了一种奢望,只能颤颤巍巍、步履蹒跚地挪动脚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破了这个家庭往昔的宁静与祥和。面对父亲日益恶化的健康状况,儿子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肩负起照顾老姨夫的重任,并带着他踏上了漫长而艰辛的求医之路。
他们辗转于各大城市的医院之间,希望能找到一丝治愈的曙光。终于,在一家规模宏大、医疗技术先进的医院里,经过一系列详尽而复杂的检查后,医生面色凝重地将诊断结果告诉了他们:老姨父不幸罹患癌症,且已至晚期。
这个噩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重重地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亲人的心灵。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绝望在空气中弥漫。
当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时,老姨父的病情已然急转直下。他大多数时间只能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失神地凝视着天花板,思绪却早已飘向遥远的过往。那些与老姨携手走过的岁月,以及儿子幼时天真无邪、顽皮可爱的模样,一一浮现在眼前。
老姨父深知,属于自己的时光已然所剩无几……
随着病情的不断恶化,老姨父原本还算硬朗的身体逐渐被病魔侵蚀得千疮百孔。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频繁地出现胀肚的症状,起初只是轻微的不适,但没过多久,这种不适感便急剧加重。
那肿胀的腹部高高隆起,就像一个吹满气的气球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炸裂开来。这不仅令老姨父行动不便,更给他带来了难以忍受的痛苦。每当他试图深呼吸时,那膨胀的肚子就会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让他感到窒息般的难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经历一场酷刑。
尽管如此,老姨父的女儿们和儿媳并没有因此而退缩或放弃对他的照料。她们每天早早起床,精心挑选食材,然后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熬制出各种各样的营养汤。这些汤品香气扑鼻、滋味鲜美,饱含着家人对老姨夫深深的关爱。然而,令人心痛的是,无论家人们如何努力,老姨夫的身体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仿佛那无尽的病痛正一点点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在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那些日子里,老姨父的意识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有时,他会突然恢复片刻的清明,眼神不再浑浊,而是充满了温情与关切。这时,他会紧紧拉住儿子和儿媳的手,用微弱但坚定的声音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过日子,遇到困难要相互扶持、共同面对。
他告诉他们,自己这一生虽然历经风雨,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了,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们这群儿女。而当老姨父的意识陷入模糊之时,他又会开始喃喃自语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姨的名字。那一声声呼唤,仿佛穿越时空的隧道,抵达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与深爱的老姨再度重逢……
终于,在1996年一个万籁俱寂、月色如水的夜晚,老姨父如同沉睡一般,在睡梦中毫无征兆地悄然离去。他的面容宁静祥和,宛如被一层轻纱所笼罩,那丝不易察觉的平静仿佛诉说着所有尘世的苦痛已在这一刹那间化为乌有,随风飘散。
随着葬礼仪式的结束,人群渐渐散去,原本喧闹的院子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老姨父的音容笑貌却深深烙印在了家人们的心底,成为一道永恒的印记。
那曾经一同走过的漫长岁月,那些交织着欢笑与泪水的难忘时刻,都化作了无比珍贵的记忆宝藏,镶嵌在时间的长卷之上,在悠悠岁月的流淌中闪耀着温暖而璀璨的光芒,永不磨灭。
在自强前屯这个地方,时光仿佛被封存在了一坛醇厚的陈酿之中,每一滴都蕴含着无数令人唏嘘感慨的故事。
那一年,蔡有金与我的大哥迎来了大喜之日,喜庆的鞭炮声如同激昂的乐章,响彻了整个村庄的上空。然而,谁又能够预料得到,这场看似美满的婚姻背后,竟然隐藏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将蔡有金的人生卷入了深深的泥沼之中。
新婚燕尔之际,本该是浓情蜜意、如胶似漆之时,但蔡有金的妻子却很快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自己的丈夫似乎在夫妻之事上力不从心。这个惊人的发现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她瞬间陷入了绝望与愤怒之中。于是乎,家中开始充斥着她无休止的吵闹和哭闹,坚决要求结束这段婚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蔡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焦急万分。正当众人手足无措之际,马氏站到舞台上,这位性格爽利、心直口快且头脑灵活的女子,当机立断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精心策划并安排了一名声名狼藉的赌徒偷偷潜入了新人的洞房。
命运的齿轮就这样无情地转动起来,不久之后,那个女人怀上了身孕。或许是因为母爱的天性使然,亦或是对于新生命的期待,她暂且放下了离婚的念头,不再像之前那般闹腾不休。
只是,这段充满欺骗与阴谋的婚姻,究竟会走向何方?那未出世的孩子又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呢?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在自强前屯这个宁静而古朴的地方,日子过得如同村头那口历经沧桑的老井中的水一般,平静且悠长。这里的时光似乎被施了魔法,缓缓流淌,让人感觉不到它匆匆离去的脚步。
老谭和老徐,这两位屯子里众人皆知的单身汉,岁月无情地在他们饱经风霜的面庞上刻画出一道道深邃的沟壑,每一道皱纹都诉说着他们曾经经历过的艰辛与磨难。
从村头看到村尾,有一座显得有些破败不堪的马架子房,那便是他们相依为伴的家。走进屋内,映入眼帘的是极其简单朴素的陈设。
首先是那一铺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空间的土炕,炕上的被褥虽然陈旧,但却收拾得整整齐齐。再看靠墙放置的那个木柜,原本光鲜亮丽的漆面如今已尽数剥落,裸露出里面斑驳的木质纹理,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它所经历的风雨侵蚀。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同样掉了漆的木头桌子,上面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件简陋的餐具。而围绕着桌子的,则是几把缺胳膊少腿的板凳,它们依靠着几块木板才得以勉强维持站立的姿态。就是这样一个寒酸的居所,拼凑起了老谭和老徐的大半辈子生活。
马氏的家与老谭家紧紧相邻,仅一墙之隔。马氏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热心肠,整个屯子里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善良和热忱。平常日子里,马氏一旦瞥见老谭一个人在厨房里艰难地生火做饭时,尤其是看到他被滚滚浓烟熏得不住咳嗽,还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的样子,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不忍之情。于是,她总是毫不犹豫地上前帮衬一把。
每当马氏家里做好吃的时候,甭管是刚刚出炉、香气四溢且冒着腾腾热气的玉米饼,还是新熬煮出来、浓稠香甜的玉米粥,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身影准保是老谭。只听得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呼喊声在小院上空回荡开来:“老谭啊,快来尝尝俺新做的玉米饼哟,这才刚从锅里出来呢,还热乎乎的哩!”
每回听到这熟悉的呼唤,老谭那张爬满了深深浅浅皱纹的脸庞上,立刻就会绽放出一抹朴实无华却又饱含感激的憨厚笑容。那些纵横交错的皱纹此刻仿佛也受到了感染一般,全都挤到一块儿去了,显得愈发亲切可爱。嘴里一边念叨着:“哎哟喂,又要给您添麻烦喽!大妹子呀,您的心眼儿咋这么好哇!”
一边急匆匆地迈开步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马氏家的小院子,伸手接过那块尚有余温甚至还有些烫手的玉米饼。紧接着便是大口咬下去,一瞬间,浓郁的玉米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满满的幸福感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令他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老谭的小日子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绝不至于紧巴巴的。然而,他始终将马氏对他的点滴好处铭记于心。记得有那么一回,马氏家中突遭变故,孩子生了一场重病,病情来势汹汹,马氏家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可是,家里的钱财一时间根本无法凑齐,面对昂贵的医疗费用,马氏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马氏走投无路之时,老谭偶然间听闻了这个消息。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返回自己那略显简陋寒酸的小屋。只见他弯下腰,费力地从那张破旧木床下的一只老旧箱子里摸索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他多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那些为数不多的积蓄。
老谭双手紧紧地攥住这些钱,仿佛生怕它们会突然飞走似的。然后,他迈着大步流星般的步伐急匆匆地向马氏家走去。一进门,他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钱递到了马氏面前,并诚恳地说道:“妹子,别跟我客气,你先拿着这些钱应急用吧。孩子生病可不是小事儿,万万耽搁不得呀!这钱你啥时候方便啥时候再还我就行,不着急的。”
马氏望着眼前老谭递过来的那一沓救命钱,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她哽咽着想要推辞。但老谭态度坚决,马氏实在推脱不掉,最终只好满怀感激地收下了这笔钱。那一刻,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日后等自家的日子好过一些了,一定要尽快归还这份沉甸甸的恩情。
时光荏苒,随着时间的推移,马氏一家的生活逐渐有了起色。于是,马氏便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当初老谭借给她的钱给还回去。当她满心欢喜地拿着钱来到老谭家时,老谭却连连摆手拒绝道:“哎呀,妹子,你这是干啥呢?咱都是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忙那不是应该的嘛!这点小钱算得了什么呀,你要是再提还钱的事儿,可就是跟我太见外啦!”说着,他的脸上还绽放出一抹憨厚而又真诚无比的笑容。
那是一个普通却又不平凡的年份,老谭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这丝希望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般璀璨耀眼,照亮了他那颗渴望改变生活的心。他心心念念着能够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通过努力工作挣取一些钱财来安享晚年,让自己的日子不再如此清苦和寒酸。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更希望能够守候在侄子身旁,享受那份亲情带来的温暖与安宁。
然而,当老谭满怀憧憬地回到老家之后,现实却给他当头一棒。在这里,他历经了无数的艰辛困苦,每天清晨,当天边还只是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便已经匆匆踏出家门去寻找工作机会。那些又累又脏的活儿,别人避之不及,但为了生计,他只能咬牙坚持。而晚上归来时,迎接他的则是一间狭窄阴暗、潮湿不堪的旧屋。尽管环境恶劣至此,但老谭从未轻言放弃。
可惜事与愿违,尽管他付出了超乎常人想象的努力,最终却未能如愿赚到足够多的钱。不妙的是,长期劳累加上恶劣的生活条件使得他原本还算硬朗的身体渐渐垮掉,各种疾病接踵而至,仿佛无情的恶魔一般死死纠缠着他不放。
无奈之下,老谭只得选择前往侄子那里帮忙干活。但此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然每况愈下,多病缠身的他再也无法承受高强度的劳动折磨。终于,在某个身心俱疲的时刻,他意识到自己真的熬不住了,于是带着满心的遗憾和对未来的迷茫踏上了归程,重新回到那个被他视为第二故乡的地方——自强前屯。
当他拖着沉重的病躯,满脸倦容地出现在自强前屯时,最先发现他的便是善良的马氏。看到老谭如今变得如此憔悴虚弱,马氏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
她二话不说,快步上前将老谭搀扶进自己家中,并关切地说道:“你呀,就安心在我这里好好养病吧!只要我还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饿着你半分!”马氏的话语掷地有声,其中饱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决心。
可惜事与愿违,无论马氏怎样尽心尽力地照顾,老谭的病情却犹如一个冥顽不灵的恶魔一般,死死纠缠着不肯松手。任凭众人怎么期盼,它依然不为所动,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老谭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原本硬朗的身躯如今已日渐消瘦,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这让马氏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又无可奈何……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马氏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给老谭熬点粥。她轻手轻脚地走进老谭的房间,想看看他睡得如何,却发现老谭静静地躺在被窝里,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马氏愣在原地,手中的粥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老谭啊老谭,你咋就这么走了……”马氏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邻居们听到动静赶来,看到老谭的模样,都忍不住叹息。大家围坐在一起,感慨着老谭的一生。“老谭这一辈子太苦了,多亏有马氏照应着。”一个邻居叹着气说,脸上满是同情。
马氏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说道:“都是一个屯子里的,能帮一把是一把,他孤苦伶仃的,咱不帮衬谁帮衬。”
“可不是嘛,要不是你时常照顾,老谭哪能撑这么久。”另一个邻居附和道,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在操办老谭后事的那些天,马氏忙前忙后,没有丝毫怨言。她亲自给老谭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把他的遗物整理得井井有条。看着老谭那些破旧的衣物和简单的生活用品,马氏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位至亲。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一转眼到了九十年代,马氏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岁月不饶人,曾经那个风风火火的她,如今也被病痛缠上。
老弟从万丰回到了宁静祥和的老屯。他那紧锁着的眉头和阴沉的脸色仿佛都在诉说着心中藏着难以言喻的话语。心事重重的他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马氏家门口,站定后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叩响了那扇陈旧的木门。
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马氏那张熟悉而又慈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老弟微微一怔,往昔的回忆瞬间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将他淹没其中。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谭——那个孤苦伶仃、被发配到北大荒的单身汉。
马氏见我老弟来了,脸上立刻浮现出亲切的笑容,赶忙将他迎进屋内。两人寒暄几句之后,马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拉着我老弟的手急切地说道:“我听人说你会算卦呢!你快给舅母算算,我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总是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怕是活不长啦……”说着,马氏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起来。
老弟看着马氏那忧心忡忡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大舅母您别胡思乱想,依我看呐,您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这两年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马氏叹了口气,说道:“唉,老谭走得突然,多亏你三哥当时常来看他,给他送些吃的用的。”
老弟摆了摆手,神情有些落寞:“老谭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咱们这些善良人,能帮衬就帮衬着点。”
马氏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像是陷入了回忆:“他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呢,估计是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惦记着他。”
老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老谭这个劳改犯,看样子也是冤枉的,他能干出什么坏事来呢?”
马氏眼眶微微泛红:“是啊,他一辈子无儿无女,咱们的一点好,他都记在心里。”
1994年的那个冬天,雪花纷飞,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一片寂静。马氏还是没能扛过去,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可谁也没想到,老弟那温暖的承诺并没有兑现,马氏她走了。几年后老弟站在马氏的院子里,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心中满是感慨。
老谭走了,马氏也走了,但他们之间的友爱,会一直留在这片土地上,成为老屯人代代相传的故事,温暖着每一个后来人的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