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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省城初来宝东住出租屋,我本以为会开启一段平静的生活,却不想被卷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

那是我搬进去没几天的一个下午,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透过有些脏污的窗户,肆意洒在屋内简陋的家具上。我正坐在桌前整理着刚带来的几本书,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谁啊?”我扬声问道,顺手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三个纹身的小伙子,他们穿着花哨,表情带着几分急切与不耐烦,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气息。

“你们找谁?”我疑惑地打量着他们,礼貌地询问。

其中一个留着寸头、胳膊上纹着一条青龙的小伙子,眼睛滴溜溜地往屋里瞅,大大咧咧地开口说:“那个女的。”

我眉头一皱,心里犯起了嘀咕,追问道:“哪个女的啊?这一带住的女的可不少。” 心想,这回答也太含糊了。

另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伙子,嘴里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地嘟囔:“就之前住你这儿的女的。”

我一听更纳闷了,无奈地说:“我才刚搬进来没多久,之前住这儿的女的我哪知道是谁啊,你们总得说清楚点吧。”

他们三个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透着一丝慌张,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那个寸头小伙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 三个人便转身匆匆离开了。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满心疑惑,这个“女的”到底是谁?他们又为何如此遮遮掩掩?

晚上,邻居温常勤的女儿温世霞来我屋里借东西。温世霞是个性格开朗的人,我忍不住把下午的事告诉了她。

“世霞,你说下午那三个人奇怪不?找个女的,又说不清楚是谁。”我一边给她找东西,一边说道。

温世霞听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犹豫了一下才说:“久泰哥,你不知道,原来你住的这个屋,之前住着一个女人,是个……是个卖大炕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

“卖大炕?什么意思?”我一脸茫然,脑海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温世霞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眼神闪躲,低下头,用手摆弄着东西,支支吾吾地说:“就……就是那种……哎呀,说不清楚啦!”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我突然恍然大悟,心中一阵膈应,原来那个女人是个暗娼。“这也太离谱了,我居然住进了这样的屋子。”我忍不住抱怨道。

“哥,你别往心里去,这都过去了。”温世霞安慰我道。

又过了几天,一个来自自强三队、如今也在宝东居住的老宋头来找我聊天。老宋头看起来六十多岁,满脸讪笑,身形挺直,有点神秘莫测的样子。

“久泰,一个人住这儿还习惯不?”老宋头一进门就热情地问道。

“还行,就是刚搬来,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利索。”我笑着回应。

我们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那个暗娼身上。我想起这件事就来气,忍不住对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进行了一番抨击。

“老宋头,你说现在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怕坏了风气。”我气愤地说道。

老宋头坐在一旁,一边抽着香烟,一边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不像话。”

可等我说完,才突然反应过来,老宋头哪是真的来和我聊天,他分明是冲着那个暗娼来的。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久泰呀,你知道那个女人搬到哪里去了不?”

我当时脑子一热,也没多想,就把温世霞告诉自己的新住址告诉了他:“我听说是搬到后边去了,具体哪一户我不太清楚,不过你到那儿打听打听,应该能找到。”

老宋头听后,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连忙说道:“好好好,谢谢你啊,久泰。”说完,又随意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过了几天,我正在屋里休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叫骂声。

“你个多管闲事的的犊子,我招你惹你了,到处乱说!”

我出门一看,只见一个女人正站在出租屋门口不远处的路边,手指着我的方向,破口大骂:“我做什么关你屁事,你凭啥对别人埋汰我!”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头发蓬乱,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

我又气又恼,正想上前理论:“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我怎么就多管闲事了?”

这时,温世霞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赶紧走到那个女人身边,一边拉着她,一边小声地劝着:“姐,你别吵了,有话好好说。”

“他把我的事跟人编排,骂我不要脸,我又没得罪他,我能不气吗!”暗娼依旧不依不饶。

“姐,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你消消气,先回去吧。”温世霞好言相劝。

在温世霞的劝说下,那个女人的骂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邻里琐事,没想到却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而这个看似平静的宝东出租屋,恐怕还藏着更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和故事 ,我不知道未来还会有怎样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温世霞有时借故来嘘寒问暖。她一来,就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可话里话外,多少流露出对国春玲的某种成见。我实在想不出温世霞为何对她有意见。每次听她不咸不淡地说着国春玲的不是,我都只是敷衍地应和几句,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我怀疑她在投石问路,可又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想探听些什么。

温世霞原来在自强娘家就是个心直口快和热情的人,以前大家都夸她爽朗。可现在,她的热情却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她总是问我要不要洗洗衣服拆被子,明明我家里有洗衣机,被子也不脏,她却像看不见这些事实一样,反复询问。我每次都礼貌地拒绝了,可她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说来奇怪,屋里并不拥挤,可她经过我身旁却总是能碰到我的身体,每一次无意的触碰,都让我心里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可又不好直接说出口。

有一天早晨,阳光还没完全照进院子,我就扛着锄头去给菜地浇水。菜地不大,但种满了我爱吃的蔬菜,平日里我都精心照料着。就在我给青菜浇水的时候,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有人说话,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像是在我住的屋子里,又像是从别处传来。

我心里一惊,放下锄头就往屋里跑,想着是不是家里进了贼。可进屋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四处查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当我下意识地摸摸挂在衣架上衣服的口袋时,脸色瞬间变了——几元钱不见了。

那钱虽然不多,但却是我放在那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我把衣服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又在屋里的各个角落找了一遍,可那几元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从那之后,我心里就有了个疙瘩。直到后来,附近的居民提醒我注意,说温世霞有可能手脚不老实。听到这话的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这段时间频繁来我家,是来伺机拿东西吗?可我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不过是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和一点微薄的积蓄。回想起她这段时间的种种行为,那些看似热情的嘘寒问暖,那些有意无意的身体触碰,还有每次离开后我偶尔会发现的一些小物件的莫名失踪,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我心里越想越乱,一方面,我不愿意相信曾经那个热情直爽的温世霞会变成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另一方面,种种迹象又让我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我开始刻意地疏远她,每次她再来,我都找借口出去,即便在家,也对她保持着距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果真的当面质问她,万一不是她做的,那岂不是伤了多年的情分;可如果不弄清楚,我心里这根刺就永远拔不掉,往后的日子也会过得不安生。

最近这段日子,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压得人心里怪不舒服。于明林就是在这样一个沉闷的午后敲响了我家的门。他进门时,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手里还拎着些水果。我赶忙迎他进来,泡上两杯热茶,热气腾腾的茶香瞬间在小小的客厅里弥漫开来,给这压抑的氛围添了几分暖意。

不知怎的,在这样闲适的交谈氛围里,我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柳老师。

柳老师已经退休了,去了哈尔滨,投奔在那边生活的女儿。他女儿在哈市邮政系统工作,工作稳定又体面,柳老师退休之后,也就跟着去那边享天伦之乐了。

说起柳老师,我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瓶,各种滋味混杂。同学曾跟我说,柳老师退休前在酒桌上讲我给自己安排了几种病。这话一传到我耳朵里,我当时就愣住了,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

“你说柳老师,怎么能在酒桌上那么说我呢?”我忍不住对于明林发起了牢骚,“我又不是故意疑神疑鬼的,就是每次身体稍微有点不舒服,就忍不住往坏处想,这有错吗?”说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却只是在手里轻轻转动着,并没有喝。

于明林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里带着理解。他微微前倾着身子,专注地看着我,似乎想让我知道他在认真听我倾诉。

我顿了顿,又接着说:“以前我在哈市的时候,跟柳老师见过好几面呢。那时候,我们还经常一起在街上和江边散步。走在路上,天南海北地聊,感觉特别投缘。”

那些一起散步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好像还历历在目。我们沿着江边慢慢地走,江风轻轻吹,带着江水特有的湿润气息。柳老师跟我讲他年轻时的故事,讲他如何在讲台上挥洒汗水,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讲他遇到的那些调皮捣蛋但又充满灵气的孩子。我也跟他分享我的生活琐事,工作上的烦恼、生活里的小确幸,他总是耐心地听着,还时不时给出一些中肯的建议。

可谁能想到,后来,一切都变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谈不到一起了。”我皱着眉头,满脸困惑,“有时候我兴致勃勃地说起一件事,他的反应却很冷淡,或者我说的观点,他也不认同,就开始反驳。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们之间突然隔了一层厚厚的墙。”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聊到一本书,我特别喜欢书里那种独特的叙事方式,觉得作者用一种细腻又新颖的手法展现了生活的真实与美好。可柳老师却觉得这本书写得乱七八糟,毫无逻辑,文字晦涩难懂,根本不值得一读。我们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从那之后,聊天的时候就好像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生怕再因为观点不同而产生争执。

“你说,这到底是谁变了呢?”我看着于明林,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眼神里满是迷茫,仿佛在这小小的客厅里迷失了方向。

于明林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人都是会变的吧,可能经历的事情不一样了,想法也就不一样了。也许你们都没变,只是生活把你们带到了不同的方向。”他的声音低沉而沉稳,像是在诉说一个大家都明白却又不愿承认的事实。

我听了,默默地点点头。或许真的是这样吧,时间和生活在我们身上留下了不同的痕迹,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人,渐渐疏远,就像两条曾经交汇的平行线,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又各自沿着不同的轨迹前行 。

清晨,日光熹微,轻柔地洒落在街道上,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薄纱。我一般不太喜欢出门晨练,刚一抬腿迈出出租屋,就瞧见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老庞。他身着洗得微微泛白的运动服,步伐沉稳且矫健,手中还握着一把破旧却被摩挲得光滑的折扇,时不时悠然地扇上几下,即便清晨的微风中还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老庞敏锐地察觉到了我,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热情地打招呼:“早啊,小唐!”他的声音高亢而洪亮,全然不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发出的。

“庞老师,早!您这精神头,简直比年轻人还足呢!”我满脸笑意地回应道,随后自然而然地与他并肩慢跑起来。

“哈哈,我坚持锻炼都大半辈子咯,一天不跑,浑身就跟散架了似的,不得劲。”老庞笑得爽朗,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里都透着蓬勃的精气神。

自那之后,每天早晨只要碰到老庞,我们总会热络地聊上几句。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交流的增多,我对他的了解也愈发深入。老庞是从赵光农场退休的职工。有一回,我们像往常一样在街边的长椅上休息,他突然神色一敛,目光变得深邃悠远,缓缓开口:“小唐,你知道啥是右派吗?”

我微微一愣,脑海中迅速闪过在书上看到的相关内容,然后点了点头,略带迟疑地说道:“在书上看到过一些,不过只是一知半解,不太懂其中的深意。”

老庞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飘向远方,像是穿越时空,回到了那段往昔岁月,缓缓讲道:“我年轻的时候啊,就被打成了右派。那时候,被下放到农场,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重活都干过,吃不饱、穿不暖,遭了不少罪。”他的语气平淡而舒缓,可我却仿佛能透过这些简单的话语,真切地感受到那些艰难岁月里的辛酸与苦涩。

“那一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庞老师,您是怎么熬过来的啊?”我满是好奇地问道。

“熬过了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活嘛,本就是起起落落、充满波折的。”老庞微微侧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在农场的时候,我没事就研究诗词,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那些古人的诗词,寥寥数语,却写尽了人间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也给了我不少心灵上的慰藉,支撑着我走过了那段灰暗的日子。”

从那之后,我知晓了老庞在诗词方面造诣颇深。一天,晨练结束后,老庞兴致勃勃地把我叫到他家。他的家面积不大,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客厅里最显眼的,便是那满满一书架的各种书籍,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诗词集,散发着浓郁的墨香。

“小唐啊,我琢磨了好几天,给你写了几首诗词,你拿去看看,可别笑话我这老头子写得不好啊。”老庞脸上带着几分期待,又有一丝紧张,小心翼翼地递给我几张写满字的宣纸。

我双手接过宣纸,只见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笔锋刚健,诗词的内容有的描绘了晨练时路边的花草树木、朝露清风,有的回忆了在农场时的艰苦岁月,字里行间无一不饱含着对生活的炽热热爱以及对命运坎坷的豁达乐观。我逐字逐句地读着,不知不觉间沉浸其中,被深深打动。

“庞老师,您这写得也太棒了!这诗词里的情感,还有这文采,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由衷地赞叹道。

老庞听了,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哎呀,就是老头子我瞎琢磨、乱写一通,就是图个乐子。你要是真喜欢,以后咱可得多交流交流,我也想听听你这年轻人的想法。”

从那之后,我们之间的话题愈发丰富,诗词、生活、人生,古今中外,无话不谈。我们一起探讨诗词中的精妙意境,分享生活里的点滴趣事,交流对人生的独特感悟,彼此都收获颇丰。

后来有一次,我因为家中有事,需要去哈市探亲。临走前,我特意跑到老庞家,跟他道别。

“庞老师,我要去哈市几天,家里有点事。等我回来,咱还一起晨练,到时候我再跟您分享哈市的新鲜事儿。”我满怀期待地说道。

老庞满脸关切,拉着我的手叮嘱道:“行啊,小唐,路上千万注意安全,到了地方给我来个电话。”

在哈市的日子里,忙碌之余,我时常会想起老庞,想起我们一起晨练时的欢声笑语,想着等回去后一定要把在哈市看到的新奇玩意儿、遇到的有趣事儿,都讲给他听。

等我从哈市探亲回来,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像往常一样出门去晨练,满心欢喜地想着能在老地方碰到老庞。我沿着熟悉的路线走了一圈又一圈,眼睛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却始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疑惑,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犹豫片刻后,我决定去老庞家看看。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老庞家门前,抬手敲了敲门,一下、两下……屋内一片寂静,没有丝毫回应。我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大声喊道:“庞老师,您在家吗?我是小唐啊!”可回应我的,依旧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这时,邻居张阿姨买菜回来,路过老庞家门口,看到我一脸焦急的模样,便停下了脚步。我赶忙迎上去,急切地问道:“张阿姨,您知道庞老师在家吗?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

张阿姨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凝重,她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惋惜地说:“你还不知道啊,老庞走了,前几天突然就去世了。”

我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如遭雷击,一下子愣住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怎么可能呢?前几天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我呆立在原地,喃喃自语道,声音里满是震惊与悲痛。

张阿姨安慰道:“他走得很突然,大家都没想到。不过他走之前还一直念叨着你,给你留了两本书,就在他屋里呢,你进去看看吧。”

我脚步虚浮地走进老庞的屋子,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切,那些和老庞相处的画面如潮水般在脑海中不断涌现。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模糊了我的双眼。在他那张有些陈旧的书桌上,果然整整齐齐地放着两本书,一本是《中国数术概观》,封面上还留着老庞的字迹,写着几句鼓励我的话;另一本是他自己整理的诗词集,里面收录了他这些年创作的诗词,每一页都饱含着他对生活的热爱与感悟,上面同样写着给我的寄语。

我颤抖着双手,轻轻捧起这两本书,刹那间,百感交集。老庞那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他的声声叮嘱、句句教诲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可他却永远地离开了我。那些一起散步、一起谈诗论道的日子,都化作了珍贵无比的回忆,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我明白,老庞留给我的,远不止这两本书,更是他对生活的无限热忱,以及面对苦难时那份从容不迫、豁达乐观的人生态度。这些宝贵的精神财富,将如同一盏明灯,照亮我未来人生的道路,伴随我走过漫长岁月,影响着我今后的每一个选择与每一步前行。

在此摘录老庞的一首古体诗:前人之诗浩如烟,我辈吟咏难尽篇。但闻歌舞千年调,自古兴亡一梦间。泪巾未损英雄气,杨柳徒增少妇闲。古往今来人皆去,春风犹度玉门关。

在宝东的日子,忙碌又平淡,像是被生活的洪流推着,按部就班地前行。老庞的离去,像一场冷雨,打湿了我生活的一角,可日子还得继续,我努力让自己从那悲痛中缓过神来。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就在老庞去世不久,又一个噩耗如晴天霹雳般传来——柳老师因患癌症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我的世界仿佛停止了转动。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柳老师的音容笑貌,那些他对我关怀备至的过往,如同电影般在眼前一一放映。我在宝东听说他得了癌症的时候,心里就揪成了一团,当时就想着,过几天手头的事情一处理完,一定要去看望他。这些年来,他对我的恩情如同再造。他不仅在学业上对我悉心指导,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也是他一直鼓励我、支持我,像一盏明灯,照亮我前行的路。

可是,还没等我成行,他就不等了。这怎么能不让人痛心疾首呢?我满心的懊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去看他,为什么总是被琐事缠身。可一切都晚了,这大概就是命数吧,命运的大手翻云覆雨,我们都只是渺小的、无力反抗的尘埃。

我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柳树,泪水不由自主地模糊了双眼。恍惚间,我仿佛看到柳老师就站在树下,微笑着向我招手。悲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无法自抑,当即挥笔写下一首长诗来悼念他。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我对他深深的思念与感激;每一句诗,都是我内心最沉痛的呼喊。

写完悼念柳老师的诗,我又翻出了之前悼念女儿的诗。那些诗页已经微微泛黄,就像我逝去的岁月和再也回不来的亲人。我把它们放在一处,这些诗,是我生命中最沉重的纪念,是我对那些再也无法触及的挚爱的深深缅怀。

看着这叠诗稿,我突然觉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而又珍贵。我们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曾经拥有的一切。老庞、柳老师、我女儿,他们都成了我生命中的过客,可他们留下的痕迹,却永远刻在了我的心里。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我手捧着这些诗,就像捧着我破碎又珍贵的回忆。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仿佛是逝者的灵魂在温柔地注视着人间。我知道,生活还将继续,可这些生命中的断章,将永远成为我心中最柔软、最疼痛的角落。

我为了省下更多钱,开始的时候,租下了城郊一处偏僻的小平房。严冬来临,晚上睡觉时,我裹上两床厚棉被,仍能感觉到寒意从四面八方侵入骨髓,常常在半夜被冻醒,第二天醒来,手脚都是麻木的。

在那些被寒冷折磨的日子里,我实在不堪忍受,电脑都不好使了,只好打电话向姐夫求助,请他帮忙搭建一个门楼,好歹能给这屋子添一道抵御寒风的屏障。姐夫也会简单的木工,手艺还可以,为人又热心肠。接到我的电话,他二话不说,第二天就带着工具赶来了。

那几日,天刚蒙蒙亮,姐夫就开始忙碌起来。他熟练地丈量尺寸,手中的锯子在木头上拉出均匀的声响,木屑纷飞。每一块木板的切割,每一颗钉子的敲入,他都做得一丝不苟。寒风呼啸,吹红了他的脸颊,冻裂了他的双手,可他全然不顾。看着姐夫忙碌的身影,我的心里满是感动,也有些愧疚,觉得麻烦了他。经过几天的辛苦劳作,门楼终于搭建好了。那崭新的门楼稳稳地立在门前,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当晚,屋内的温度明显升高,我终于能勉强睡个好觉,那一刻,对姐夫的感激更深了。

然而,房子的问题积重难返,即便有了门楼,居住体验依旧不佳。随着春天的到来,我开始四处寻找新的住所。在漫长的寻觅后,我找到了温世霞的老房子。那房子坐落在一条幽静的小巷里,外墙爬满了青苔,虽显破旧,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给人一种古朴温馨的感觉。

当谈及房租时,她的话让我震惊不已。“不收你房租,你就安心住下吧。”她微笑着,语气诚恳得不容置疑。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再三向她确认。她依旧坚定地重复着那句话,还说:“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

如今智能手机就可以写作了,不安装电脑还可以省下一笔费用。于是我就把电脑闲置起来,并没有舍得卖掉,最后的结局肯定是当废品处理。

住进去的那天,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小院里。我把简单的行李搬进屋子,看着屋内陈旧却整洁的布置,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有点怪的女人,仅凭一份善良与信任,就向我伸出了援手。回想起在那扇朝北开门的平房里熬过的一个个寒冷冬夜,再看看眼前充满人情味的老房子,我忽然觉得,生活的艰难从未真正将人打倒,那些不经意间降临的善意,如同冬日暖阳,成为黑暗中的希望之光,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给予我们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

有一天,当我在同学群里看到那条消息时,我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我紧紧握住手机,生怕它会像一片脆弱的叶子一样从我的手中滑落。

然而,那几个字却如同一把无情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我的脑袋上,发出嗡嗡的声响。我呆呆地盯着屏幕,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柳老师的女儿,力扬也走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回忆起曾经在校园里见到的力扬,她是那么的活泼可爱,充满了朝气和活力。如今竟然也身患绝症,在三十多岁这样的大好年华里,骤然离世。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人措手不及,我不禁为柳老师一家感到悲痛和惋惜。紧接着,我得知柳老师的老伴儿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选择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投奔关内的亲属去了。

这一家人的命运如此多舛,让人唏嘘不已。我默默地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够安息,不再遭受苦难。

柳老师被安葬在双山村的老家坟茔地。消息传来的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柳老师给我批改作文时,那一个个红笔写下的批注;想起运动会上,柳老师在场边大声为我们加油的样子。第二天,我在同学群里发了条消息:“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给柳老师扫扫墓吧。”消息刚发出去不久,就收到了不少同学的回应,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第一个站出来响应的是姚广金,他毫不犹豫地在群里发言道:“必须去!柳老师对咱们的好,咱们可不能忘啊!”他的话语坚定而有力,仿佛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紧接着,徐倩影也迅速附和道:“算我一个!好多年没去双山村了,我都快忘了那里的样子了。不知道现在双山村变成啥样了呢?”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和好奇。

随着姚广金和徐倩影的表态,群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大家纷纷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有人说应该选个周末去,这样大家都有时间;有人提议可以一起凑钱给柳老师买些礼物;还有人说要提前联系好车辆,确保行程顺利。

大家各抒己见,讨论得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对这次去双山村看望柳老师充满了热情和期待,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去看看曾经的老师和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让人猝不及防。就在大家敲定行程的那一周,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如晴天霹雳般降临——李景云突发心梗!这个消息犹如一道闪电划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同学们还沉浸在失去李景云的悲痛之中,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然而,命运并没有停止它的捉弄,紧接着又传来了另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温勇刚因为半身不遂导致行动不便,竟然失足坠楼!这个消息犹如雪上加霜,给已经伤痕累累的同学们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接连的不幸事件让整个同学群都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人再敢轻易发言,生怕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痛苦和哀伤,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我静静地坐在窗前,目光空洞地凝视着窗外的世界,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那些曾经一起在教室里打闹、一起听柳老师讲课的同学们,如今却已各奔东西,甚至有两个人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沉思中惊醒。我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黄晓玲的名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接通电话后,我听到了黄晓玲那充满疲惫的声音:“久泰,这事儿咋就这么邪乎呢?扫墓的事儿,还能成不?”

我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与同学们共度的美好时光。尽管心中有诸多疑虑和不安,但我还是坚定地回答道:“去,不管咋样,咱们都得去。这不仅是给柳老师的一个交代,也是咱们同学之间最后的一点念想了。”

电话那头的黄晓玲似乎稍稍松了口气,她说道:“嗯,那就好。我也觉得咱们不能不去,毕竟柳老师对我们那么好。只是这事儿确实有点奇怪,让人心里没底儿。”

我安慰她说:“别想太多了,也许只是个巧合呢。咱们按原计划去扫墓,顺便也可以聚一聚,聊聊彼此的近况。”

黄晓玲表示同意,然后我们又聊了一些关于扫墓的细节和注意事项。挂断电话后,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尽管对这次扫墓之行仍有一些担忧,但我知道,这是我们作为同学应该做的,也是对逝去的同学们的一种缅怀和纪念。

出发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像是也在为逝去的人默哀。我、姚广金,邢连志,和徐倩影等几个同学在车站集合,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车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可他们的心思,都在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身上。

到了双山村,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我们按照指引路线,找到了柳老师的坟茔。坟前长满了杂草,我们默默地蹲下身子,开始清理。黄晓玲把带来的鲜花放在坟前,声音哽咽:“柳老师,我们来看您了,您走了以后,好多事儿都变了……” 说着说着,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徐倩影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柳老师,李景云、温勇刚他们也走了,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聚聚……” 我望着墓碑上柳老师的照片,思绪飘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未来还长,日子还多,可没想到,人生竟是如此无常。

扫完墓,几个人坐在坟前的空地上,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说起曾经的调皮捣蛋,说起柳老师的一次次教导,偶尔还能露出一丝苦笑。夕阳渐渐西斜,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望着窗外,心里思绪万千。我知道,有些告别,是为了更好地铭记;有些人和事,即便时光流逝,也永远刻在心底。这次墓前之行,是对过去的告别,也是对生命无常的一次深刻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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