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梅对于我的过往经历充满了浓厚的兴趣,而我呢,则对自家先辈们的故事饶有兴致。
也正因如此,她对关于我们家族的一切事情都表现出极大的喜爱之情,尤其是那些流传已久的陈年旧事,她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不仅如此,她还非常用心地拿起笔来,将这些故事详细地记录下来,并且会特意抽出空闲时间念给我听。以求通过这些来提高她的作文能力。
虽然从外表来看,她的颜值算不上特别出众,但不知为何,我却偏偏钟情于她,心甘情愿与她畅所欲言、无话不谈。她的性情体贴入微,她的大脑聪明伶俐。
1956 年,我降生于嫩江平原乌裕尔河南岸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里。具体的日期可以说是确凿无疑的——就在那一年的 11 月 23 日。
由于当时家里并没有精准的钟表可供参考,所以母亲回忆道:“你应该是在辰时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
可与此同时,父亲在那个时候正准备前往南泉县办事儿,据他所说,我是在早上七点钟之前赶着套马车那会儿出生的。
不得不提的是,在往后漫长的人生旅程当中,身处不同时代背景之下,恰恰是在每年的 11 月 23 日这一天,先后发生过的两件大事。
母亲缓缓地说道:“孩子啊,你打小体质就比其他孩子孱弱许多,平日里也极少哭闹。”
“还记得那时候你刚刚学会坐立,有一天我在家里宰杀一只鸡,可谁知竟没能一下将其杀死,那鸡便疯狂地扑腾起来。”
“而那时的你正乖乖地坐在炕上,毫无防备之下当场就被吓得昏死过去了过去。”
“自那之后,你就不幸患上了抽风的病症。一天之内要发作好几次,每次发作的时候身体都硬邦邦的,模样十分骇人,以至于到了晚上都没有人胆敢挨着你睡觉。”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劝我说,像你这样怕是难以成活下去,不如趁早把你给丢弃掉。但我又怎能忍心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听到这里,我满心好奇地询问母亲道:“那后来我的病又是如何治好的呢?”
只见母亲脸上流露出感激之色,轻声对我讲述道:“多亏了后烂营子屯的那位孙老太太呀,她擅长用针灸之术帮人治病。”
“是她不辞辛劳地一次次为你施针治疗,最终才让你慢慢恢复了健康。这份救命之恩咱们可得铭记一生呐。”
因为生来便存在着先天的不足,所以即便是在学会走路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日子里,我还是常常摔倒在地。每次跌倒都会在身上留下或青或紫的伤痕,但对于这些小时候所经历过的伤痛,如今的我自然是无法清晰忆起的。
不过,在我那虚龄三四岁的年纪里,倒是还有两件事情能够依稀回想起来。
其中一件便是我拿着香喷喷的豆包,兴高采烈地准备大快朵颐一番,结果没跑几步路就一个不小心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这一跤直接把牙齿都磕进了牙床里面;而另外一件则是观看街头艺人表演耍猴戏。
记得那是早秋时节,一场秋雨过后,天空放晴,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大地上,给整个村庄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在屯子中央的水井边,聚集了一群好奇的村民,他们正围着一个操着关里口音的中年男子。
只见这个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手中拿着一面铜锣,不停地敲击着,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同时,他的嘴里还大声叫嚷着:“小毛人,你快开箱,请你把花果山的猴王装一装。”
听到主人的呼喊,唯一的一只小猴子立刻行动起来。它迅速跑到那个破旧的木箱子前,熟练地打开盖子,然后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顶色彩鲜艳的花帽子。
接着,小猴子灵活地将花帽子戴在了自己小小的脑袋上,模样煞是可爱。
此时,中年男子再次举起手中的鞭子,朝着猴子挥舞了一下,并下达了命令:“快爬到旗杆子顶上去!”
这只聪明伶俐的小猴子毫不犹豫地开始执行任务。只见它手脚并用,紧紧抱住旗杆,奋力向上攀爬。每爬一节,它都会抬起头来,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主人,似乎在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中年男子见状,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得到指令的小猴子不敢有丝毫怠慢,继续努力向上攀登。
就这样,一人一猴默契配合,引得周围的观众们阵阵喝彩和欢笑。大家都被小猴子那乖巧可爱、机灵勇敢的样子深深吸引住了。
表演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我也光着脚丫子,沿着人们踩踏出来的那条窄窄的泥泞小路缓缓往家走去。
夜晚的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带来一丝凉爽。然而,空中飞舞的小咬儿却让人有些烦恼。它们时不时地扑到我的脸上,甚至钻进嘴巴和眼睛里,弄得我痒痒的。尽管如此,我心中依然充满了对刚才那场精彩表演的回忆和喜悦。
当我缓缓地坐在西屋那有些破旧的门槛子上时,我的目光不自觉地低垂下来,落在了自己身上。
就在这一刻,我才如梦初醒般地察觉到,此刻的自己竟然除了胸前那件小小的肚兜之外,浑身上下再无其他衣物蔽体。
不仅如此,更为糟糕的是,我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泥巴,仿佛刚刚从泥潭里打滚出来一般。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早已被泥土所掩盖,就连头发丝里也夹杂着不少泥块。
恰在此时,在生产队辛勤劳作一天的母亲终于收工回到家中。当她一眼瞥见我这狼狈不堪的模样时,顿时火冒三丈,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只见她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恼怒之意,转头便嗔怪起在家负责轮班做饭的老婶儿来,责备她对我照顾得不够周到。
说起这位老婶儿,她娘家本姓马。和母亲有着相似的身世经历——自幼便失去了双亲,孤苦伶仃地在叔叔家成长,一直待到长大成人后出嫁离开。
老婶儿的个头并不算高,身材略显娇小。论及长相,实在只能用普普通通来形容。不过,她倒是有个颇为独特的特点:特别喜欢自言自语。而且,这种自说自话的情况大多发生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
特别是每天清晨,当她独自待在厨房里准备一家人早饭的时候,那张嘴巴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不停地嘟囔着,也不知道究竟在念叨些什么。并且,这样的自言自语几乎很少会有停下来的时候。
对此,母亲还曾半开玩笑地调侃道:“瞧她那样子,莫不是在跟鬼魂聊天呢!”
老婶这一生可真是命运多舛啊!
她接连生下了五个孩子,然而令人痛心的是,这些孩子竟无一人能够健康地长大成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从出生起便先天不足,身体极为虚弱。
那三岁的孩子,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就连抬起小小的脑袋都显得如此艰难。而还未等到四岁,所有的孩子便早早夭折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此之前,曾有个瞎子给老婶算过命,断言她乃是命中白虎占床之相,所生子女要么在两三岁时遭遇不幸,要么刚满月就被相克而亡。
老婶的四叔家住在后屯的日新大队,归万丰公社管辖。若要从我们家前往那里,得先向西北方向行进。先是路过西烂营子,接着再穿过贾家屯,便能抵达目的地。只是具体那个地方叫啥屯儿,一时间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
每一年一旦进入冬季农闲的时候,马四老头总会如期而至,来到我家串串门。
每当夜幕降临,吃完晚饭后,他总是习惯倒在炕上,斜倚在窗台边上,悠然自得地点燃一袋烟,吞云吐雾起来。
回想当年那个年月,由于纸张稀缺且价格昂贵,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抑或是年轻人,抽烟时无一例外都会使用传统的烟袋。
在那个年代,有一种常见的烟具——铜制的烟袋锅子。而与之相配的烟袋嘴,则材质多样,有的是晶莹剔透的玻璃所制,有的则是温润细腻的玉石雕琢而成。
再说那烟袋杆子,长短不一,各有用处。短的大约只有半尺上下,这种长度非常适合出门在外、四处奔波的时候使用;而长的竟能长达二尺之多。
当时,有两户人家居住在南北相对的炕上。若是两人都想抽烟了,便可以分别安坐于自家炕上,通过一种特别的方式互相传递火种,也就是所谓的“对火”。
马四老头平日里所用的乃是一支短烟袋,而老婶和奶奶则偏爱长长的烟袋。每当他们悠然地抽起烟来时,总会将那烟袋嘴子含在口中,用力吮吸着,发出阵阵滋滋的声响。随后,还会朝地上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
就在某个时刻,小小的我正静静地站立在东屋的地面上。这时,马四老头突然开口提议道:“要不,把这二孩子过继给您家老叔得了,这孩子打小就老实又仁义呢!”
类似这样的话语,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然而,等到长大成人之后,当我好奇地询问母亲为何最终未能成真时,母亲却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我可不同意啊!他家两口子天生就是命中克子的命数。”
听到母亲这么一说之后,我开始陷入沉思,仔细地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可不是嘛!就在我的身边,竟然真的有三四户人家过继来的男孩子,而且无一例外,他们在长大成人之前都遭遇了不幸的意外事故,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那个时候,生产队的大食堂和托儿所都设立在了王家大院里。而当时负责托儿所工作的正是我的母亲,里面收留照顾的也都是我们本屯子里还没有到上学年龄的孩子们。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居然没有能够进入托儿所,只是曾经去那里参观过而已。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现在的我早已记不清当时托儿所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唯一让我还有些印象的,就是仅仅去过一次的大食堂。还记得那次在大食堂里做饭的继爷爷看到我后,非常亲切地递给了我整整三个苞米面做的豆包。
那些豆包个头可真大啊,每一个几乎都跟家里吃饭用的那种小饭碗一般大小呢。当时的我满心欢喜地抱着这三个硕大的苞米面豆包,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问题就来了——由于豆包实在太大太重,我根本就抱不住它们,它们老是不停地从我的怀抱里掉到地上。每次当我手忙脚乱地捡起其中一个时,另外一个就会趁机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
就这样,我一会儿弯腰捡这个,一会儿又赶紧跑去追那个,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多遍。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可手里的苞米面豆包却始终没办法好好地抱住,心里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极了。
在那个金秋时节,新学期的钟声悠然敲响,我满怀期待地踏入了校园,开启了我的求学之旅。
我们这个小小的屯子里,和我一同迈进一年级大门的还有五六个可爱的男女孩子呢。然而令人惋惜的是,才读到二年级的时候,他们便陆陆续续地辍学离开了校园。这当中啊,就包括了古雅珍的二姐——古雅芝。
古雅芝比我年长两岁,可她的学业成绩却不太理想。每次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打瞌睡,仿佛那些知识就像催眠曲一般让她昏昏欲睡。也正因如此,她常常成为老师批评责骂的对象。
时光匆匆流逝,等到成年之后,古雅芝嫁给了隔壁邻居汪占河。婚后的日子虽然平淡,但夫妻二人也算相敬如宾。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多年过去了,他们始终没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好容易捱到中年得子,却又在长到十八岁的时候又失去了。
话说回来,就在一年级的下半学期,我们班迎来了一位新同学,名叫纪万林。他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两只眼睛犹如深邃的潭水,又黑又大,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纪万林被安排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近门口的座位上。自那时起,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就像是一团纠缠不清的丝线,剪不断、理还乱。
和我同桌的女同学名叫宫华。她可是班里的文体委员呢,整天活蹦乱跳的,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那时候,刚刚流行起塑料卷笔刀来,全班上下就只有我拥有这么一个新奇的玩意儿。
它是绿色的,小巧玲珑十分可爱,是父亲特意给我买回来的。我宝贝得不得了,才喜欢了短短两天,没想到竟然被宫华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了。再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宫华也突然辍学离开了学校。
每天从家里去学校的路上,都会途经李家屯。而同学邵连富家就住在那里,他家还养了一大群凶猛的狗。
有时候放学后路过他家附近,即便隔着老远的距离,那群狗也会突然从破旧不堪的篱笆墙内狂奔而出,一边疯狂地嘶咬吼叫,一边朝我们猛扑过来。若不是有大姐一路护着我,恐怕我早就不知道被这些恶犬咬伤过多少次啦!
每次从角落里冲出来的狗可真不少,远远望去尘土飞扬的,少说也得有三四条呢!它们张牙舞爪地朝着我们扑过来,嘴里还发出汪汪汪的狂叫声,那模样别提有多吓人了!而我则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紧紧地躲在大姐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只见大姐毫不畏惧,勇敢地抡起书包,左一下、右一下地驱赶着那些凶猛的恶犬。她一边奋力抵抗,一边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就这样且战且走。
每一次都像是在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冒险,我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双腿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不过好在大姐足够厉害,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让我们成功逃脱那群恶犬的追捕。
说起大姐,她比我年长四岁多,当时正在读五年级。可惜的是,她连六年级都没有上完就辍学回家了。前些年偶尔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大姐总是无奈地摇摇头说:“念书这事儿啊,对我来说太难啦!怎么学都学不会,时间一长也就越来越没兴趣咯。”
等到了三年级期末的时候,我所在的这个班级里,绝大多数同学都选择不再继续读书了。
这里面虽说大部分人的学习成绩确实不太理想,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其中还有那么几个平日里学习挺好的同学,居然也莫名其妙地放弃了学业。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谁也说不清楚……
话说里边有个名叫汪秀芳的女同学,那可真是聪慧过人呐!她所完成的作业常常能够斩获满分佳绩,令人赞叹不已。而这位优秀的女孩家呢,则居住于学校后方的那条街道。时光荏苒,待其长大成人之后,她与来自西烂营子的姜国臣喜结连理。
这姜国臣虽说身材并非高挑出众,但他生得一副俊美的面容,着实惹人喜爱。然而命运弄人呐,令人惋惜的是,就在某一日姜国臣外出卖粮途中,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惨烈车祸,最终不幸离世,徒留他的妻儿孤苦伶仃于世。如此悲惨之境遇,怎能不让人为之唏嘘感慨!
依稀记得在三年级的时候,不知因何缘故,我们一众学子皆被遣返回自强小学继续学业,时间或长至一年之久,亦可能仅短短一学期而已。
毕竟相较于永久小学而言,自强小学距离咱家所在之地更为遥远。一直以来呀,咱们屯子里的孩子们向来都是前往与之相邻的永久小学读书识字的。
后来没过多久,我们再次重返永久小学,并升入小学四年级继续求学之旅。只是此时,原先未曾辍学离开的同班同学已然寥寥无几,仅剩两三位而已。与此同时呢,还有数名来自西烂营子的男同学转入到我们班级之中。
谁曾料到,没过几日,那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便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自此之后,不仅再无正规教材可用,就连正儿八经的课程教学也都无法正常开展了。
那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但却因学校发下来的纸墨和毛笔而变得不同寻常起来。老师要求我们用这些东西给他写大字报,可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别说写大字报了,就连如何正确地拿起毛笔都成了一道难题。可想而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片混乱不堪、乱七八糟。
我们升入初中一年级的某一天,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落在课桌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纪万林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内侧,而我,则坐在他外侧的座位上。
原本平静的氛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
只见李大山等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窗外,他们隔着只开了半扇的窗户,扯着嗓子向我们喊道:“你们俩还傻乎乎地坐在那里干什么呢?人家这儿根本不想要咱们啦!赶紧走吧!跟我们一起回自强去找大队领导评理去!”
这一番叫嚷让整个教室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同学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坐在里面的纪万林听到这话后,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书包,准备跟着李大山他们离开。
我一下子慌了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看着纪万林已经起身向外走去,我也只能茫然无措地跟着他们一同返回自强大队。
当我们来到自强大队时,负责接待我们的正是大队书记甄玉清。说来也巧,这位甄玉清书记后来竟是我姐夫的大哥。
他面带微笑,语气和蔼地对我们说道:“这样吧,你们五个初二的孩子,明天我会专门给你们请来一位老师辅导功课。至于剩下你们两个嘛,可能就得稍微受点委屈了,先在这里蹲一年再说吧!”
他所说的这五个学生当中竟然还包含着我的大哥!那么很显然,这里所提到的“你们俩”自然而然地指的就是我和纪万林了。
事情的发展简直让人猝不及防,就这样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我居然直接从初一年级一下子又坐回到小学五年级。
现在仔细回想那段经历,最初没有任何人正式通知过我们,告诉我们不能再去永久学校继续就读。而且那个时候,正在课堂上给我们认真授课的尤老师,对于我和纪万林即将面临的这种状况也是毫不知情,甚至连一句话都未曾对我们提及。看起来,他似乎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呢。
假如当初李大山没有主动过来招呼我们离开教室;又或者说,倘若那时纪万林没有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执意要走,那么毫无疑问,我绝对不可能会受到他们的影响,从而被迫跟着一起选择留级这条路。
我被迫降回五年级那一年的炎热夏天,有一件不幸的事情恰好就发生了。
从自强学校返回家中的道路一共有东、西两条不同的路线可供选择。平日里,我们通常习惯行走的一直都是西边那条线路,至于东边这条路线,则极少涉足。
然而就在那特别的一天,鬼使神差般的,我们偏偏选择了平时几乎不怎么走的东线踏上归途。
那天放学出奇地早,或许只是上半天学吧。踏出校门后,脚下的路一直是倾斜向下的。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了坡底,一座宏伟的水库赫然出现在眼前。这座水库可是这几年新建起的工程呢,仔细算来,也不过才蓄水短短两年左右罢了。
若要从东线返家,那就非得先穿过水库的大坝东侧不可。接着还需横越一条宽阔的公路,路过那块曾令古三肥子遭遇不幸的田地。之后还要跨过北沟,沿着上岗处蜿蜒曲折的田间小毛道走上好一阵子,最终方能抵达温暖的家中。
就在我们行至水库岸边那座房屋的东侧时,突然察觉到坝堤下方的水库北岸有些异样。只见有好几个人神色慌张、匆匆忙忙地不知在忙活些啥。怀着满心的好奇,我们快步走近前去一探究竟。
待到跟前,这才看清原来是大队卫生所的姜大夫!此刻他仅身着一条裤衩,赤裸着上身,显得颇为狼狈。只见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子,迅速从中取出一支玻璃注射器,动作娴熟地将两支药水吸入针管内。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将针头扎进了一个人的屁股里。
而那个人则一丝不挂地脸朝下趴在土岸上,如同失去生机一般纹丝不动。更引人注目的是,水库中的那条木船竟然倒扣在了岸边,仿佛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我们方才知晓原来姜大夫一行人才刚用过午餐不久,而且听人说他们兴许还小酌了几杯美酒。
只因那天气实在太过炎热难耐了,所以他们便兴致勃勃地登上一艘木质小船,悠然自得地前往水面上游荡玩耍起来。
那会儿,船上总共搭乘着三人。其中一人自然便是姜大夫无疑啦;而另外一个则是蔡有权;至于最后剩下的那位嘛,则是个尚未成年、身材尚显稚嫩的半大小伙子——原大队书记邵禄的宝贝儿子邵清河。
然而,关于这艘船究竟为何会突然倾覆翻转,以及在船只翻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何种惊心动魄的场景与状况,我却是无从得知啊!
待到次日,当我们再度途经那个水库之时,一眼望去,竟瞧见蔡有权仍旧像昨日那般全身赤裸着,毫无遮拦地仰面朝天躺卧在水库房屋东侧山墙的角落里。只见他那颗脑袋直直地朝着北方伸展过去,双脚却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方向。
与此同时,学校里的两位年轻女教师正肩并着肩站立于远处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之上。她们一面伸长脖子极目远眺,一面还用手指不停地比划指点着,嘴里还时不时地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些什么。
在此事发生过后没多久,蔡家那边竟然选择向官方报案申冤。按照他们所陈述的说辞来看,平日里姜大夫等人时常肆意纵情地大吃大喝,并且跟他们一块儿推杯换盏、胡吃海塞的人中,居然还包括大队书记甄玉清在内。
那时候,他们竟然将小小的卫生所给吃空了!这下可好,姜大夫眼见事情败露,就可能心生恶念,想要杀人灭口以绝后患。而那位老蔡太太呢,则声称自己儿子的脖子上有着明显被人狠狠掐过的痕迹。
最终,这桩案子结案的地点选在了咱们生产队的屋子里。当时从县里来了两个人,都是身着便衣前来查案的。其中一人身材瘦小,另一人则长得十分粗壮。
经过一番查验和数日的深入调查后,那个粗壮的人给出了最后的结论:依据对尸体的详细检验以及多日来收集到的各种证据来看,可以确定这仅仅只是一起再平常不过的意外事故罢了。
那天晚上,左邻右舍都知道老蔡太太要用筷子占卜事实真相,她说只要筷子能在水碗里立住就说明有冤。当时现场有不少大人小孩观看,我也去看了。
老蔡太太一边哭一边念念有词:“有全啊有全,你要是死的冤枉就让筷子立住!”
奇怪的是筷子的确能立住一会儿,老蔡太太哭的更伤心了。
接下来东屋的蔡有金突然下神儿了,据说遭到表哥的灵魂附体说上鬼话了。鬼魂思念阳世,哭哭唧唧地讲述自己如何被人推下水的经过。
老蔡太太一句一句诱导他口吐真言。末了,老蔡太太尖声叫起来:“有全呢,你要是有灵有誓就去抓他们,让他们别想得好儿啊!”
我当时年龄小半信半疑,现在还觉得蔡有金的演技的确很突出,人们不禁要问蔡有全的鬼魂何不直接去找姜大夫?那样有多直接多省事。
然而,蔡家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公安的结论,始终坚持认为就是姜大夫害死了他们的宝贝儿子。面对蔡家人的不依不饶,姜大夫实在无奈,最后只得选择搬离此地,回到关里去了。
自那以后啊,蔡家可谓是祸不单行。先是儿子不幸离世,紧接着儿媳妇也离家出走了,只留下老两口孤苦伶仃地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或许是因为生活太过苦闷绝望吧,这老两口竟然开始抽起了大烟,试图借此忘却所有的痛苦与烦恼。
记得有那么一天,我偶然瞧见蔡德林正趴在窗户边上,不停地呕吐着,看起来难受极了。
我心里不禁一紧,还以为他肯定是生了什么重病呢。于是赶忙跑回家告诉母亲我的所见所闻。谁知母亲听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对我说:“孩子呀,他可没得啥病哟,那是大烟瘾犯啦!”
母亲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啊,这一切或许都是命运使然,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向命运低头、认命呐!”
像这样令人痛心疾首的人间惨剧,在我的生活周围,后续竟然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好几起。
先说那居住在屯子西头的霍军吧,他同样也是由伯父领养而来,并顺利接班参加工作。然而,谁能料到,就在这人已将近中年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无情地夺去了他宝贵的生命。
无独有偶,三队的宋青林亦是如此,他也是被叔伯领养回家的孩子。可谁曾想,后来竟在家中遭遇电击不幸离世。
诸如此类的事件,我还记得在西烂营子也曾发生过一起。那家的继子同样也是因为意外事故而丢掉了性命。
回想起这些往事,再想想当年母亲坚决反对将我过继给老叔的决定,如今看来,那真可谓是一个无比明智且果断的抉择啊!
洪小梅并不认同我的观点,她听完我的讲述就一门儿摇头,立刻就问我:“那你有什么能够证明,这几个早亡之人不过继给亲属就一定不会早亡呢?”
我一听觉得这个问题很尖锐,可以说是击中了所谓迷信的要害。是啊,如果这几个人不过继给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更加短命。
我请教洪吉平师父,他哈哈大笑后说:“还有一种解释,就是父母克子女,过继出去好养活,结果还是没有躲过去!”
我在洪小梅家里吃过饭,她给我沏了一杯茶水,话题又转到父亲那里,这时洪吉平师父微笑着,坐在一边静静地跟着听讲。
当初永久供销合作社初步成立之时,汤震被任命为经理一职。随着业务的不断拓展和发展壮大,供销合作社面临着人手不足的问题,急需进行人员扩编以满足工作需求。
而此时,生产队的保管员由于常常往来于我家附近,对我们一家颇为熟悉。他深知我的父亲为人忠厚老实,且具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因此,这位保管员毫不犹豫地向供销合作社举荐了我的父亲。
供销合作社的负责人冯申听闻此事后,也对父亲有所耳闻,并通过进一步了解,认为父亲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他当机立断,表示同意录用父亲。
然而,那时父亲仍在学校里专心攻读学业。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干部黄倍丰亲自来到家中拜访。经过一番恳切的交谈,最终成功说服了父亲放下书本,投身于供销合作社的工作之中。
就这样,在 1951 年 11 月 25 日这一天,父亲告别了学生时代,踏上了全新的工作岗位,开启了他人生中的另一段旅程。
一年后的腊月二十三,正值寒冬时节,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冰冷刺骨。这一天正好赶上年关前的小年,按照传统习俗,家家户户都忙着祭祀灶王爷,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家宅平安。而在这个不凡的村庄里,永久供销社也迎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当晚轮到汪荣和赵虎值班,他们两人裹着厚厚的棉衣,坐在值班室里,一边闲聊着家常,一边时不时地瞄一眼门外。
由于天气严寒,公家单位自然不会缺少煤炭资源。那座取暖用的大炉子被添满了煤块,火势熊熊,烧得整个炉子通红发亮,散发出阵阵热浪。
只可惜,这座炉子并没有安置在人们吃饭和睡觉的屋子里,而是通过长长的炉筒子将热气输送到各个房间。其中有一段炉筒子恰好从一堵墙壁中间穿过,而就在这面墙的附近,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幅画。
这幅画仿佛是被人随意挂上一般,随着热风吹拂,它竟然开始微微飘动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晃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热风中夹杂的火星不断溅落在画上,使得画面渐渐变得干燥。终于,当炉筒子冲着墙壁的方向持续发红发热时,温度已经达到了极限,瞬间点燃了那张脆弱的纸张。
火苗迅速蔓延开来,顺着纸面向上攀爬,眨眼间便触及到了上方易燃的棚顶。此时的那张画已然成为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但凡遇到一点柴禾之类的可燃物,火势便会愈发凶猛。
就这样,永久供销社毫无防备地陷入了火海之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犹如是特意为即将上天办事的灶王爷点亮了一盏明灯,指引着他前行的道路。
就在这时,一个警觉的身影快步走了过去,仅仅只是匆匆一瞥,便惊恐万分地尖叫起来:“着火啦!”这声惊叫如同惊雷一般,瞬间打破了屋内原本的宁静。
刹那间,屋子里的人们乱作一团,像炸开了锅似的。有的人慌不择路,四处乱窜;有的人则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而那口大水缸里又能存得了多少水呢?众人手忙脚乱地拿起水盆,拼命地舀起水来,然后朝着火焰扬过去,但区区几盆水泼过去,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眨眼间便蒸发得无影无踪。
更糟糕的是,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这些水究竟有没有准确地浇到火源之上,根本无人能够说清楚。就这样,火势愈发凶猛,眼看着就要失控了!
此时此刻,有人如梦初醒般地冲出门外,扯开嗓子大声呼喊着求救;也有人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想着要从火海中抢救出一些贵重物品。
而此时的父亲,恰好正在办公室里整理那些重要的单据,尚未归家。当得知失火的消息后,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如纸。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哆哆嗦嗦地将账本、票据和为数不多的现金小心翼翼地收拢在一起,艰难地向外送去......
不一会儿功夫,附近的老百姓们纷纷闻讯赶来。大家齐心协力,有的忙着在井台上奋力打水,有的挑起水桶来回奔波,还有些人甚至直接从自家提来了一桶桶清水。
然而,尽管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地救火,但由于缺乏有效的组织和协调,整体效率极其低下。面对熊熊燃烧的大火,这样的努力似乎也只是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屋被烧成一片废墟。那是徐家大院的西厢房,作为历史遗迹彻底消失了。
假如父亲当时能够按时下班,或许就能避开这场灾难,自然也就不会因此落下病根儿。可命运偏偏就是如此弄人,自那次火灾之后,父亲的听力就明显不如从前了,总是需要别人提高音量跟他说话才行。
他半夜回家,全家人都听他讲完这次经历,看到还不会走路的大女儿,父亲才稍许安定下来,说话也不结巴了。永久供销社又重新翻盖房屋,父亲接下来在那里干了好几年。
“事故责任是怎么认定的呢?”洪小梅着急地问到。
“值班人员进了牢房,领导都受了处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