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打烊时分,易世坊门前的铜铃突然自鸣。段怡安掀开竹帘,发现门槛上摆着个青釉骨灰罐,罐口用红绳系着枚翡翠平安扣——绳结正是罗家祖传的九连环死结。
";这是活人寄来的阴契。";李黎用玉化的右手抚过罐身,指节间渗出墨绿色液体,";罐底沾着往生路的朱砂。";
梁以涵解开平安扣时,嫁衣突然无风自动。她心口的衔尾蛇刺青游到手腕,蛇牙咬住红绳:";绳子上浸过尸油,是湘西赶尸匠的手艺。";
众人围坐天井,月光将骨灰罐投影在青砖上,竟显出人形轮廓。刘旖诺忽然指着罐内惊叫,在骨灰与纸钱碎屑间,藏着半截烧焦的龙凤帖——正是当年梁以涵大婚时的制式。
";七月半,子时三刻,易世坊当收故人遗骸。";段怡安念出罐底刻文,指尖触到暗纹时突然缩回,";这是用棺材钉刻的字!";
寅时三更,后院传来异响。李黎循声推开柴房,发现骨灰罐竟自行挪到供桌上,罐口渗出暗红色液体。刘厢蘸取液体细嗅,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飘出缕缕青烟。
";是守宫砂混着尸香。";梁以涵将银簪插入液体,簪头立刻浮现血色纹路,";当年罗焕在我房中点过这种香,说是能锁魂...";
话未说完,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突然倾倒。段怡安扶正牌位时,发现背面贴着张黄符——符纸画着倒置的北斗,星位处粘着七根白发,正是刘旖诺满月时被剪去的胎毛。
午时三刻,段怡安在藏书阁翻出本泛黄的《阴契录》。书中夹着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花瓣上印着枚血指印——指节长度竟与李黎玉化的右手完全吻合。
";你们看这里。";她指着书中插图,画着个怀抱骨灰罐的新娘,";罗家第七代曾用活新娘当容器,将叛徒的魂魄封在骨灰里游街。";
梁以涵突然捂住心口。嫁衣上的衔尾蛇纹路开始蠕动,蛇眼位置渗出黑血:";罐里的骨灰......在啃噬我的婚契......";
突然一声脆响,骨灰罐在供桌上自行炸裂。飞扬的灰烬中浮现金粉字迹:甲戌年七月半,梁氏以涵,典当十年阳寿,换罗氏焕郎魂归。
段怡安猛然转头,发现梁以涵的嫁衣正在褪色。她鬓角生出缕白发,腕间的翡翠镯突然断裂——镯芯竟是中空的,里面蜷缩着条风干的守宫。
申时暴雨突至,易世坊地窖漫起腥咸水汽。李黎将骨灰残片拼凑成八卦阵图,在坎位发现枚翡翠骰子——与他心脏里挖出的那颗一模一样。
";骰子四点朝上,对应往生路第七块契约碑。";段怡安将骰子浸入雄黄酒,点数突然变成七,";有人在用契约碑当引魂幡。";
刘厢冒雨前往滇池,发现往生路浮出水面。在第七块碑前,跪着个穿戏服的女子,正将大把纸钱撒入血水——纸钱上印着梁以涵的生辰八字。
子夜时分,易世坊闯入不速之客。来人身着褪色戏袍,头戴珠冠,面敷惨白油彩。当她开口时,喉间发出男女混声:";二十年典期已至,特来赎当。";
段怡安掀开来人衣袖,小臂布满契约文。文字正与骨灰罐碎片上的金粉字迹重合:";你是......罗焕的魂器?";
戏子突然扯下珠冠,露出后颈的青铜钉。钉帽刻着倒置的北斗,与祖宗牌位后的黄符如出一辙:";我乃罗焕亲手烧制的青瓷魂,借梁氏婚契温养十三年...";
梁以涵的嫁衣突然迸裂,心口衔尾蛇咬住自己尾巴。戏子趁机抛出把纸伞,伞骨竟是用人骨制成,伞面绘着易世坊全景图——图中所有人都是骷髅形态。
";小心!";李黎用玉化右手抓住纸伞,掌心顿时腾起青烟。伞面骷髅突然睁眼,伞骨缝隙渗出黑色黏液,在地面汇聚成卦象:坎上坤下,比卦主丧。
刘旖诺突然哭喊着撕扯头发。她的胎记处鼓起血泡,泡里隐约可见翡翠骰子在转动。段怡安挥刀割破血泡,掉出颗带血的乳牙——牙根刻着";甲戌";二字。
";原来诺诺才是真正的典当物。";梁以涵抱住女儿,发现她后颈浮现契约文,";当年罗焕用我的婚契,把诺诺的命格押给了...";
戏子突然尖啸,戏袍下飞出数十只血鸦。血鸦撞破纸窗,在堂前梁柱上啄出卦象:戌时三刻,往生路开,活人回避。
戌时整,往生路血水沸腾。众人赶到时,见戏子正跪在契约碑前剜心。她捧出的心脏竟是青瓷所制,心腔里塞着张泛黄的婚书——新郎姓名处被血污覆盖,日期却是刘厢与梁以涵大婚当日。
";这才是真正的婚契。";戏子将青瓷心按进碑文凹陷处,";罗焕当年典当的,是三家联姻的因果债...";
碑文突然暴亮,血水化作锁链缠住梁以涵母女。段怡安挥刀斩向锁链时,刀刃竟被契约文吞噬。李黎的玉化右手突然爆裂,飞出的翡翠碎片在血水上拼出卦象:需用至亲骨血,方可破此死局。
亥时阴风大作,易世坊祖宗牌位齐齐开裂。段怡安在香炉灰里挖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半截脐带——脐带系着翡翠平安扣,与骨灰罐上的如出一辙。
";这是诺诺出生时的脐带。";梁以涵颤声揭开油纸内层的血书,上面是罗焕的字迹:甲戌年子时,取梁女心头血三滴,封入青瓷魂器。
刘厢突然掀开地砖,露出暗格里的青瓷娃娃。娃娃心口插着三根银针,针尾坠着刘旖诺的乳牙:";原来这些年,我们都在契约局里...";
子时三刻,戏子的青瓷心开始融化。契约碑上的血字扭动着重组,显出段怡安的生辰八字。李黎用残存的玉指蘸血,在碑面画出反卦:";坎下坤上,师卦主伐。";
段怡安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滴在青瓷娃娃头顶。娃娃眼眶流出黑血,戏子发出凄厉嚎叫:";你不能毁约!罗家的债...";
";罗家的债该由罗家人断。";她将燃烧的命契残片按进娃娃天灵盖,";当年你们用婚契偷梁换柱,把三家因果转嫁给婴孩,今日该清算了。";
血水突然倒流回滇池,契约碑上的字迹开始消退。戏子的珠冠炸裂,露出布满青铜钉的头颅——钉帽的北斗纹竟与刘旖诺胎记完全吻合。
寅时破晓,戏子在晨光中化作青烟。梁以涵母女身上的契约文逐渐淡去,刘旖诺胎记处掉出枚翡翠骰子,四点朝上闪着幽光。
";事情还没完。";李黎拾起骰子,发现四点位置刻着极小的";罗刹";二字,";往生路的契约碑少了一块,有人提前取走了...";
段怡安突然看向滇池西北角。血色曼陀罗的根系浮出水面,缠绕着半块残碑。碑文只剩";阴阳";二字,断裂处沾着新鲜的血迹。
";新的委托人要来了。";她将翡翠骰子抛向空中,骰子落地时诡异地竖立在四点位置,";这次典当的,怕是易世坊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