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的晨雾裹着柴油味,刘厢站在三号码头的铁皮仓库前,手中攥着被血浸透的婚柬。李黎用放大镜观察仓库门锁,铜绿间嵌着几丝暗红纤维——与墨玉观音底座的血迹成分相同。
";这是丹拓的。";李黎挑起纤维对着光,";1951年圣玛丽医院的病历显示,她血型是罕见的Rh阴性。";
仓库卷帘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段怡安从阴影中走出,皮衣换成了克耶族筒裙,银蛇腰链随着步伐叮咚作响。她抛来串生锈的钥匙,链坠是个微型翡翠观音,底座刻着经纬度坐标。
";父亲在野人山等你们。";她的缅语带着曼德勒口音,";想知道梁国明为什么留我活口,就去看货轮底舱的第十二个集装箱。";
货轮锈蚀的舷梯在脚下呻吟。刘厢推开底舱门的瞬间,腐臭的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成箱的翡翠原石堆成祭坛模样,中央供着尊缺了左手的玉佛,断腕处露出半截发黄的羊皮卷。
";光绪年间的《腾越厅志》残页。";李黎用镊子展开羊皮卷,蝇头小楷记载着野人山蛇神庙的秘闻,";每甲子献童女十二,以镇山魈...";
集装箱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林挚被锁在玉佛背后的钢架上,胸前挂着块翡翠无事牌,刻着";丹拓";二字的花体英文。他的左腿伤口已经溃烂,却不及眼中灼烧的恨意骇人。
";梁国明用翡翠矿脉做抵押,换总统特赦令。";他扯动铁链,佛龛下的暗格弹开,露出成捆的军火交易记录,";那些万人坑里埋着的,全是知道鸦片田秘密的矿工家属。";
刘厢翻开最上层的账册,1975年的交易记录里夹着张黑白照片——年轻时的梁国明站在罂粟田里,脚边跪着个戴镣铐的孕妇,隆起的腹部隐约可见蛇形胎记。
";段怡安的母亲?";李黎的匕首尖挑开孕妇凌乱的鬓发,";这眉眼...";
货轮突然剧烈摇晃。底舱涌入的河水中漂浮着翡翠碎屑,每片都映出段怡安持枪的身影。她踏水而来,筒裙下摆浸成暗红色,与玉佛断腕处的沁色如出一辙。
";父亲总说翡翠养人。";她将枪口抵住林挚的太阳穴,";却没说养的是人是鬼。";翡翠无事牌突然裂开,掉出枚生锈的怀表——表盖内照片上的婴儿右肩,蛇形胎记清晰可见。
林挚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挣扎着扯开衣领,锁骨处的牛角烙印下,暗青色纹身正是一条衔尾蛇:";当年梁国明在我身上刻这个,说能镇住矿洞里的冤魂...";
枪声在密闭货舱炸响。段怡安突然调转枪口打穿玉佛右眼,翡翠眼珠滚落处露出个暗格,里面塞着本蒙尘的福音书——书页间压着朵干枯的罂粟花,花瓣上写满克钦族诅咒文字。
";野人山蛇神庙的祭文。";李黎用紫外线灯照射文字,隐藏的缅共密码逐渐显形,";每十二年用翡翠观音换童女,坐标...";
货轮底舱突然传来闷响,水位急速上涨。刘厢抓起福音书冲向舷梯,在河水灌入驾驶舱前瞥见航海日志的最后一页——1975年4月28日的记录被血涂抹,依稀能辨";林挚";、";移交cIA";等字样。
曼谷贫民窟的黄昏泛着铁锈色。刘厢在当铺后院挖出个铁盒,里面装着梁国明与耶波总统的通信原件。1953年的信纸上印着翡翠矿脉图,背面用罂粟汁写着:童女已备,可镇山魈三十年。
当铺老板突然抽搐着倒地,后颈插着支翡翠发簪。段怡安从阁楼暗门走出,筒裙染着新鲜的血迹:";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每十二年曼谷就会失踪十二个女孩?";
警笛声由远及近。李黎冲进来时,正看见刘厢用镊子夹起信纸边缘的透明薄膜——那是张人皮,纹着野人山万人坑的分布图。
";梁国明今晚在清迈出席翡翠拍卖。";段怡安甩出三张镀金请柬,暗纹变成衔尾蛇缠绕的菩提树,";压轴拍品是尊血玉观音,里面藏着所有童女的名字。";
夜市灯火吞没了三人的身影。刘厢摸到袖口的翡翠粉末,突然想起货轮底舱玉佛的断手——那切口平整如新,分明是近日才被斩断的。
清迈夜市飘着椰浆饭的甜香,刘厢的西装内袋却揣着腐锈味——那是从玉佛断手上刮下的铜绿。拍卖行金碧辉煌的门廊前,穿纱笼的迎宾女子双手合十,腕间银蛇手镯与段怡安的那只如出一辙。
";请出示邀请函。";保安的泰语带着缅北口音,腰间凸起处分明是枪柄形状。李黎递上镀金请柬时,放大镜片闪过丝寒光——邀请函烫金花纹里藏着微型电路,分明是追踪装置。
拍卖厅穹顶绘着九头蛇吞日图,刘厢的座位正对展台。当血玉观音被红绸揭开时,他注意到展柜玻璃的反光里,段怡安正伪装成侍应生靠近VIp包厢。她托盘下的掌心,隐约可见注射器的银光。
";起拍价五百万美金。";拍卖师敲响木槌,袖口滑落的瞬间露出牛角图腾刺青。竞价牌此起彼伏中,刘厢用翡翠扳指划过座椅扶手,木纹里嵌着的铜片突然发热——这是二战时期缅共用的摩斯电码接收器。
李黎突然按住他手腕:";看观音的莲花座。";血玉雕琢的莲瓣间,竟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展台聚光灯下泛着诡异的油光。当价格飙升至两千万时,段怡安突然打翻香槟塔,尖叫声中拍卖师袖箭直取VIp包厢。
刘厢扑向展台的瞬间,血玉观音突然裂成两半。藏在其中的微型胶卷滚落,被李黎用口香糖粘住。子弹擦着耳际飞过,他看见梁国明在包厢防弹玻璃后微笑,手中把玩的正是玉佛失踪的左手。
";名单是十二个坐标!";李黎在枪林弹雨中嘶吼,扯开胶卷对着应急灯。泛黄的底片上,野人山地图标注着十二个万人坑,每个坐标旁都刻着生辰八字——最近的那个日期,正是今夜子时。
段怡安突然从二楼跃下,筒裙化作利刃割开保安喉咙。她甩出腰间银链缠住展柜,血玉观音的残骸中掉出本皮质日记。刘厢翻滚接住的刹那,嗅到熟悉的檀香味——与梁宅暗室那具尸体身上的气息完全相同。
";1963年7月15日,第十一个童女。";李黎念出染血的文字,缅甸语笔迹突然变成中文,";右肩蛇形胎记,取心头血三毫升...";配图是手术刀划开少女胸膛的素描,背景里的翡翠矿洞挂着";梁氏七号矿";的标牌。
拍卖行后巷传来引擎轰鸣。梁国明的防弹轿车即将驶离时,刘厢看见副驾坐着个戴面纱的妇人——她掀开面纱的瞬间,颈间蛇形项链与丹拓·耶波的婚照完全一致。六十年前的死人,此刻正在车窗后冷笑。
";追!";段怡安夺过摩托车,筒裙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穿过唐人街的牌坊时,她突然急刹,轮胎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前方岔路口摆着十二尊翡翠童子像,每尊都捧着个带编号的骨灰坛。
李黎用匕首撬开三号坛盖,灰烬里混着未燃尽的手术手套。紫外线灯下,橡胶指纹显露出林挚的生物特征。";梁国明这些年,一直在用他的身份处理尸体...";话音未落,暗处射来的弩箭正中坛身。
穿僧袍的杀手从屋顶跃下,腕间系着牛角铃铛。段怡安格斗时扯开对方衣襟,胸口纹着的衔尾蛇正吞食着五角星。刘厢趁机翻开骨灰坛底的暗格,泛黄的照片上,年轻梁国明抱着个女婴站在罂粟田里——女婴右肩的胎记,与段怡安的一模一样。
防弹轿车最终消失在清迈大学方向。当三人追进医学实验室时,冷冻柜里的景象令李黎的放大镜跌落在地——十二具少女尸体浸泡在翡翠绿的液体中,每具右肩都纹着编号,最新那具的解剖台上放着今晚的拍卖目录。
";原来血玉观音里的血...";段怡安颤抖着触碰玻璃柜,冷藏室的警报突然大作。梁国明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混着老式留声机的杂音:";怡安,该回家试嫁衣了。耶波总统的聘礼,可是野人山最大的翡翠矿脉。";
实验室暗门轰然开启时,刘厢看清墙上的缅甸历——今夜正是梁国明与丹拓·耶波结婚的甲子轮回日。月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地上投出衔尾蛇的光斑,蛇眼位置赫然是清迈大学的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