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清真寺斑驳的铁门前,手指抚过冰冷的门环。五年了,自从父亲在屠宰场被机器切断三根手指后,我们全家就逃离了这个叫做“月牙湾”的回族村庄。
生锈的门环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暗红色木门裂开一道缝隙。门缝里探出半张脸,是个裹着黑色盖头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球上蒙着一层白翳:“马家人的后代,终是回来了。”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闻到她身上浓烈的没药味。老妇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掌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黑红色的血渍。
“古兰经文第三百一十六章,记载着马氏家族的诅咒。”她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铁器,“七日内,你必须完成三件事,否则...”
“啪嗒”一声,清真寺的铜铃突然响起。老妇人猛地转身,盖头滑落,露出后颈处一片焦黑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的。
我踉跄着后退,撞上身后的土墙。月光下,墙根处散落着几堆灰烬,灰烬中隐约可见烧焦的羊皮纸碎片,上面用阿拉伯文写着:“血祭七日,魂归火狱。”
当晚,我在爷爷留下的土窑里整理遗物。煤油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月光从雕花窗棂斜斜照进来,我看见一本羊皮封面的古兰经悬浮在半空中,泛黄的纸页无风自动。
“安拉至大...”我颤抖着念诵祷词,冷汗浸透了衬衫。古兰经突然重重摔在地上,翻开的那页中央,用血画着一个扭曲的山羊头符号。
窗外传来梆子声,三更天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山村格外清晰。我贴着窗户向外望去,月光下的打更人裹着黑袍,手里的梆子发出“笃笃”声。当他转过脸时,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幽蓝的光。
第二天清晨,我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发现一口新挖的土坑。坑里散落着几根带血的肋骨,还有半截烧焦的古兰经文。围观的村民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跪倒在地。
“是血祭!”有人用阿拉伯语大喊,“七日内必须找到七个纯洁的灵魂!”
我认出说话的是清真寺的阿訇,他的白色缠头布上绣着暗红色的新月图案。当他看向我时,我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戴着一枚银戒指,戒指内侧刻着山羊头符号。
午后,我去拜访村里的接生婆。她的土窑里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墙上挂着几串晒干的脐带。当我问及马氏家族的诅咒时,她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干枯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奇怪的符号。
“第七日,月食之时...”她用沙哑的声音说,“山羊将饮尽第七人的血,马氏家族的血脉将永远被诅咒。”
我离开时,她塞给我一个布包。回到土窑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烧焦的羊皮,上面用血写着:“寻找第七个灵魂,唯有献祭方能解脱。”
第三日,我在清真寺的藏经阁发现一本古老的族谱。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马氏家族在光绪年间曾屠杀过一支商队,抢走了他们携带的黄金。商队首领在临死前诅咒马氏家族,每七十年必须献祭七人,否则全族将被烈火焚烧。
族谱的最后一页,用朱砂画着七个山羊头符号,每个符号旁边都标注着日期。最近的一个日期正是三天后,也就是月食之夜。
深夜,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月光下,一个黑影站在土窑门口。我认出那是打更人,他的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的梆子不再发出声音。
“第七个灵魂...”他用空洞的声音说,“你就是第七个灵魂。”
我转身想逃,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倒在地。打更人一步步逼近,我看见他的黑袍下露出一双毛茸茸的山羊蹄。
就在这时,土窑的门突然被撞开。阿訇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本古兰经。他快速念诵着经文,打更人发出一声惨叫,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你必须离开这里,”阿訇说,“月食之夜,整个村庄都会被烈火吞噬。”
我跟着阿訇来到清真寺的地下室。墙上挂着几幅古老的油画,画中描绘着马氏家族的祖先正在屠杀商队。其中一幅画的右下角,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山羊头符号。
“这是商队首领的标记,”阿訇说,“他们信仰古老的拜火教,诅咒中融入了火元素。”
地下室的角落放着一个铁盒,里面装着七枚银戒指,每枚戒指上都刻着山羊头符号。阿訇告诉我,这些戒指属于当年参与屠杀的马氏家族成员,他们的灵魂被封印在戒指里,每七十年就会苏醒一次。
月食之夜,我站在村外的高地上。整个村庄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红色月光中。清真寺的尖塔开始冒烟,紧接着燃起熊熊大火。村民们惊恐地四处逃窜,却被无形的力量困在村内。
我掏出接生婆给的布包,里面的羊皮突然燃烧起来。火焰中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正是商队首领。
“你是第七个灵魂,”他说,“但你的灵魂纯洁,足以打破诅咒。”
我按照他的指示,将七枚银戒指扔进火中。戒指融化的瞬间,天空中响起一声炸雷。火势迅速蔓延,整个村庄被火海吞噬。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告诉我,我是在火场中被救出来的唯一幸存者。
出院那天,我回到月牙湾。曾经的村庄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但在废墟中央,我看到一座崭新的清真寺。阿訇站在门口,微笑着向我点头。
“诅咒已经解除,”他说,“但马氏家族的血脉将永远记得这段历史。”
我看着清真寺的尖塔在阳光下闪耀,忽然注意到阿訇的左手小指上,仍然戴着那枚刻着山羊头符号的银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