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潮汐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暴雨拍打着窗棂,苏晴将手中的《京族民俗志》往煤油灯旁推了推,墨迹未干的笔记在泛黄纸页上洇开。窗外红树林在电闪中摇曳,像无数双枯槁的手抓挠着夜幕。
“第七个了。”她喃喃自语,钢笔尖在“溺毙”二字上戳出小洞。近三个月来,北仑河镇连续发生七起离奇死亡事件,死者均为青壮年渔民,尸体在退潮时被冲上海滩,胸腔内却填满晒干的槟榔果。
“苏小姐,镇公所的人来了!”阿婆在楼下的喊叫声混着雷声炸响。苏晴抓起油纸伞冲出门,正撞见穿立领中山装的男人被雨水浇透,礼帽檐下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
“林深,津海租界督查使。”男人递出名片,雨水顺着名片边缘滴落,“听说你在调查这些怪事?”
苏晴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造型奇特的银戒,戒面上雕着似龙非龙的图腾。“督查使对京族的‘海葬’习俗感兴趣?”她反问,“可这七位死者的死状,分明更像百年前《防海备览》里记载的‘血祭’。”
林深突然攥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跟我去停尸房。”
潮湿的地下室弥漫着福尔马林与咸鱼混杂的怪味。七具尸体并排摆在木板上,苍白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苏晴强忍着恶心凑近,发现每具尸体的牙龈都染着深紫色——那是京族妇女染黑牙的颜色。
“死者都是男性。”林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但牙齿呈现只有已婚女性才会进行的‘杀牙’仪式特征。”
苏晴突然注意到尸体右肩有半枚褪色的纹身,像是某种贝类生物的轮廓。“这是......”
“海螂纹。”林深掀开自己袖口,同样的图案在他结实的小臂上泛着微光,“三百年前,京族渔民为求海神庇护,会在成年礼时纹上这种图腾。”
苏晴猛地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搪瓷盆。“你究竟是谁?”
林深突然捂住右眼,指缝间渗出诡异的青光。“三年前我在越南追查文物走私,被卷入一场祭祀仪式。”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他们把我钉在哈亭的立柱上,用掺了血尸虫的槟榔酒灌进喉咙......”
窗外炸雷响起,苏晴借着闪电的光,清楚看到林深瞳孔里游走着细细的金线,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傀儡。
“那些尸体的胸腔里,”他继续道,“除了槟榔果,还有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枚沾满黏液的青铜符印,正面刻着九条纠缠的海蛇,背面是褪色的京族古文字。苏晴倒吸一口凉气——这正是《万妖图》残卷中记载的“九蛇锁龙井”图案。
“三天后是哈节。”林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紫色的血沫溅在符印上,“他们要在月食时打开‘血月蜃影’,用七名纹有海螂的处男祭海......”
他的话被地下室的铁门轰然撞开打断。浑身湿透的老村长跌跌撞撞冲进来,布满皱纹的脸惊恐扭曲:“不好了!祠堂的千年神龟......”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苏晴踉跄着扶住墙,看见七具尸体的指尖同时渗出黑血,在潮湿的地面汇成诡异的符咒。林深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他猛地抓住苏晴的手,将符印按在她掌心:“去找村东头的盲眼琴师,他知道打开‘九蛇锁龙井’的方法......”
就在这时,停尸房的木门无声开启,一个身着白色国服的女子飘然而入。她的嘴唇染着鲜艳的槟榔红,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却黑洞洞的,两串泪珠顺着脸颊滑落——那是两行凝固的黑血。
苏晴认出这是三天前失踪的村小学教师阿芳,她本该在三天前的清晨出海采珠。
“阿芳姐?”苏晴试探着呼唤。
女人空洞的眼眶转向她,裂开嘴露出染黑的牙齿。更恐怖的是,她的喉咙里塞满了蠕动的血尸虫,每只虫子的尾部都连着一根透明的丝线,直通天花板上某个无形的存在。
林深突然将苏晴扑倒在地,一支弩箭擦着她耳畔射进墙面。苏晴抬头,看见三个蒙着黑纱的身影站在门口,手中的弩弓泛着青幽的光。
“快走!”林深拽起她冲向地下室的密道。苏晴在奔跑中回头,看见阿芳的尸体悬浮起来,无数血尸虫从她七窍涌出,在空中组成“祭品”二字。
密道尽头是片荒废的哈亭。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洒落,照在供桌上七具婴儿骸骨上。林深突然痛苦地蜷缩在地,苏晴看见他后颈浮现出与骸骨上相同的纹身——那是被九条海蛇缠绕的婴儿。
“我就是第七个祭品。”他喘息着说,“三年前他们用我复活了‘血月蜃影’的一部分,现在......”
话音未落,哈亭的木门轰然洞开。月光下,七个浑身缠着海草的男人缓缓走来,他们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右肩的海螂纹身正在渗血。
苏晴握紧手中的符印,突然想起《京族民俗志》里的记载:“月食之夜,海蛇归巢,以处男之血祭海,可得千年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