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独弦魔音
咸涩的海风裹挟着腥味灌进哈亭,苏晴被林深拽着跌进供桌底下。七个海草人踏过门槛时,腐烂的水草滴落黑色黏液,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他们身上有海尸油的味道。”林深贴着她耳畔低语,呼吸间带着铁锈味,“三年前在越南见过,用十具溺毙者的脂肪熬炼七七四十九天......”
苏晴突然注意到供桌上的婴儿骸骨正在渗血,九条海蛇纹身仿佛活了过来,沿着骸骨游向哈亭中央的古井。林深猛地攥住她手腕,掌心的青铜符印开始发烫,九条海蛇纹路与骸骨上的图案产生共鸣。
“快!把符印按在井栏上!”他急促道。
苏晴刚将符印贴上青石板,整口古井突然剧烈震颤。井水如沸腾般翻涌,九条青铜锁链破水而出,每条锁链末端都缠着泛黄的人发。林深的瞳孔倒映着锁链上的京族古字:“九婴锁魂,血祭还生......”
“这是当年抗法英雄埋设的镇邪井!”苏晴突然想起县志记载,“传说用九个童男童女的......”
话音未落,七具海草人同时发出尖啸。他们胸腔突然炸开,数百只血尸虫裹着腐肉扑向古井。林深将苏晴扑倒在地,看着血尸虫撞在锁链上化作脓水,却在接触符印的瞬间被吸入井中。
“他们在给井里的东西喂食!”林深拽起她冲向密道,“盲眼琴师住在村东头的晒鱼寮,他的独弦琴里藏着打开......”
他的话被头顶轰然坍塌的梁柱打断。苏晴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勾住自己后颈,回头看见阿芳的尸体悬浮在半空中,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她。更恐怖的是,女尸腹部鼓起巨大的肉瘤,肉瘤表面布满类似鳃裂的纹路。
“快走!”林深将苏晴推出密道口,自己却被倒塌的横梁砸中肩膀。苏晴踉跄着扶住墙,发现密道石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京族古字,记载着百年前某位巫医通过活祭孕妇获得长生的邪术。
暴雨倾盆而下,苏晴背着昏迷的林深在红树林中狂奔。身后传来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有成千上万条蛇在追赶。她突然被树根绊倒,怀中的青铜符印滚向悬崖边。就在符印即将坠入大海时,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稳稳接住了它。
“姑娘,哈节还没到就急着祭海?”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晴抬头,看见戴着斗笠的老人正用盲杖轻点地面。他腰间别着独弦琴,琴弦在风雨中自动震颤,发出诡异的呜咽声。
“您是......盲眼琴师?”苏晴认出他就是民俗志里记载的京族最后一位“哈妹”传承人。
老人突然抓住她手腕,枯瘦的手指在她掌纹上摩挲:“三百年前的血祭轮回又要开始了。姑娘,你和这位督查使,可是第九个祭品?”
林深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后颈的婴儿纹身开始蠕动,九条海蛇正从皮肤下钻出。盲眼琴师取出腰间的独弦琴,琴弦在他指尖弹出一串尖锐的高音,林深皮肤上的海蛇瞬间僵住。
“带他去晒鱼寮。”老人将符印塞回苏晴手中,“我要在天亮前完成《送魂曲》的第七段。”
晒鱼寮内弥漫着咸鱼和艾草的味道。苏晴将林深放在竹床上,发现他体温低得惊人,脉搏却快得像擂鼓。盲眼琴师点燃三炷香,琴声随着烟雾在狭小空间里缠绕,形成肉眼可见的音波纹路。
“当年法国人炸毁哈亭时,”老人拨动琴弦,“我爹用独弦琴震碎了他们的头骨。这些海蛇咒印,得用《十面埋伏》的变调才能......”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撞击声。苏晴透过门缝看见,无数条海蛇正用头撞着寮门,它们的眼睛闪烁着与林深相同的金光。盲眼琴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黑血在琴弦上凝结成冰。
“他们来了。”老人摸索着取出匕首,在琴弦上割开自己掌心,“姑娘,把符印放进琴箱,弹《雨打芭蕉》的第七小节......”
苏晴依言而为,琴弦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叫。晒鱼寮的木门轰然炸裂,却见海蛇群在门槛前凝固成冰雕。林深的瞳孔恢复正常颜色,后颈的纹身变成了普通的胎记。
“九蛇锁龙井需要九滴处男血才能彻底封印。”盲眼琴师瘫倒在琴箱旁,“督查使是第七个,还差两个......”
话音未落,屋顶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苏晴抬头,看见三个蒙黑纱的身影站在房梁上,他们手中的弩箭正对准林深。盲眼琴师突然拨动琴弦,一支弩箭在半空中转向,射穿了其中一人的喉咙。
“带他去找村医!”老人将独弦琴抛向苏晴,“记住,哈节正午前必须找到剩下的两个祭品......”
苏晴背着林深冲进雨幕,听见身后传来独弦琴断裂的脆响。当她回头时,只见盲眼琴师被无数海蛇缠绕,却仍在用断弦弹出最后的音符。那些音符化作金色光刃,将海蛇群切成两段。
村医的诊所亮着昏黄的灯。苏晴撞开门,却发现老村医正用银针扎在自己太阳穴上,面前摆着染血的《鲁班经》。更诡异的是,墙上挂着的七具咸鱼干,每条鱼的眼睛都被换成了人类眼球。
“来得正好。”村医转身,布满皱纹的脸绽开诡异的笑容,“哈节的祭品还差两个......”
他突然甩出手中的银针,苏晴抱着林深滚向墙角。那些银针在半空突然扭曲成蛇形,眼睛闪烁着与海蛇相同的金光。林深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后颈的胎记重新浮现出九条海蛇。
苏晴摸到腰间的青铜符印,突然想起盲眼琴师的话。她将符印按在林深胎记上,九道金光从符印射出,将那些蛇形银针钉在墙上。村医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迅速干瘪,变成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这是......”苏晴目瞪口呆。
“《鲁班经》里的‘血尸术’。”林深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声音虚弱却带着嘲讽,“用七具尸体炼成傀儡,没想到被你用九蛇符印破了。”
窗外传来雄鸡报晓的声音。苏晴透过窗户,看见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而海平线处却涌动着诡异的黑色潮汐。林深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向诊所后门:“快!月食要来了......”
他们刚冲出门,就看见沙滩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村民,每个人的右肩都浮现出海螂纹身,瞳孔泛着诡异的红光。苏晴认出其中有昨天还在卖鱼的阿公,还有常来民俗馆参观的游客。
“他们都被血尸虫寄生了。”林深握紧手中的符印,“传说中的‘血月蜃影’,其实是古代方士用九婴祭海炼成的蛊毒......”
苏晴突然注意到,所有被寄生者的喉咙都鼓着相同的肉瘤,肉瘤表面浮现出与林深相同的婴儿纹身。更恐怖的是,那些肉瘤正在缓慢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现在怎么办?”苏晴握紧独弦琴,琴弦在她指尖发出低沉的颤音。
林深突然露出苦涩的笑容:“还记得盲眼琴师说的第九个祭品吗?看来......”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苏晴抬头,看见一轮血月正缓缓吞噬太阳,而海平面上浮现出巨大的蜃影——那是一座由无数骸骨组成的宫殿,宫殿中央端坐着一个被九条海蛇缠绕的婴儿。
所有被寄生者同时发出尖啸,他们喉咙里的肉瘤突然炸开,无数血尸虫腾空而起,组成“九婴归位”四个大字。林深的瞳孔再次变成金色,他猛地推开苏晴,将符印刺进自己心脏:“快走!去哈亭......”
苏晴在剧痛中失去知觉前,最后看到的是林深倒在血泊中,他的尸体正在迅速干瘪,而九条海蛇正从他心脏处钻出,游向血月中的蜃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