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翠云顺利产下男婴,取名福儿,庄上一片喜庆氛围,
桃源庄宛如被梦幻的彩纱轻轻笼罩。平日里质朴的庄子,此刻焕然一新。
众女齐心协力,将庄内装点得美轮美奂。大红的灯笼高挂在屋檐下,串串相连,散发着暖融融的光,映红了每一处角落。
彩绸随风飘舞,在庄门、廊柱间肆意翻飞,犹如天边被扯下的绚丽云霞。
长乐的神色中仍隐隐透着一丝落寞,亲人离世的那份伤痛还未完全消散,即便眼前满是喜庆,也难以让她真正开怀。
众女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变着法儿地哄着阿元阿月,让两个孩子提各种布置的意见,希望借此让长乐也能参与进来,忘却忧愁。
长乐知晓众女的良苦用心,心中的阴霾慢慢散去,与众人一同忙碌起来。
大家正沉浸在布置的喜悦中时,眼尖的望月突然指着拱桥方向,惊呼出声。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秦浩与王媪在拱桥下拉拉扯扯。
这一幕让众女大惊失色,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不好的念头。
武曌反应极快,生怕长乐误会生气,连忙在一旁说好话安抚。
长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带着众女快步轻轻走上前去,?走得近时恰好听到了二人的话语。
王媪满脸委屈,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正则啊,你可得为我做主,人虽然是我选的,可马周日日往她房中跑,这我如何忍得?”
秦浩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大嫂子啊,拿捏个男人还不简单,你榨干了他,他还有什么可嘚瑟的啊!”
王媪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提高音量:“还不是你制的那个什么破药,我根本对付不了......”
众女听着对话面面相觑,一时都臊得脸色通红,原本紧张的气氛也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武曌轻声开口:“姐姐,咱们回吧,今儿个你手气一定好,嬴光冯云,她最近又有点跳了。”
昙娘不住点头:“对,嬴光了她,她奶水不足,老占我贤儿的便宜。”
长乐皱眉,斜眼瞧了外围看戏的冯云,有些不信:“冯云的规模快赶上你两倍了,还能靠你?”
昙娘下巴一扬满脸不屑:“呵呵,大又能如何?夫君曾说过,太仓虽大,若账簿空空,顶个屁用?
要我说啊!就和咱们食堂里那没馅的烙饼一样。”
噗......噗......噗......噗......噗......
“喂喂喂,你们笑什么呢?都看我做什么?”
“冯云,没你的事,走,咱们回去打四圈吧?”
“哼哼,今儿个我手气可是不错,白日还捡到东西了呢,你们输了可别哭。对了姐姐,晚上驸马去谁屋中啊?”
“没你的戏,今儿个姐姐说了,让秋菊冬梅陪驸马。”
“哦!行吧,她们也怪可怜的,不过能把你们赢得屁滚尿流也不错,哈哈哈!呃,姐姐,不包括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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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大朝会,因长孙的过世,气氛明显不如往年那般热闹,正常的使节参拜过后,便有些寂静。
李世民先发圣旨,打破了沉默。
晋封?长孙无忌为赵国公?,世袭赵州刺史,进拜?司徒?,任?太子太师?。
魏王李泰赴相州都督职上就任,允其每年返京祭拜。
长孙无忌面现恭敬,丝毫没有表现出得意之色,心中却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狂喜,李泰则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群臣这下都已明白,长孙皇后一朝离去,日后再没人能挡住太子的这位舅舅了,不由得看向太子的方向。
李靖出列奏道:“陛下,除夕之夜,韩国公?庞玉病逝了,口中一直念叨愧对陛下。”
李世民神情一滞,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庞卿乃我大唐开国砥柱,
武德元年与朕同征浅水原,卿亲率三千铁骑断敌粮道,风雪中三日不解甲,终破薛仁杲十万大军?。
当年高祖抚卿背赞曰:';吾有庞玉,如汉得韩信';,至今思之犹在耳畔。
武德三年建制东宫,卿定六局二十四司规,至今太子属官行事章法,皆承卿当日手订之制?,
前日太子呈春坊仪注,朕见扉页仍录卿官守其职、吏安其分的八字箴言?。
不想刚刚退休,还未享受几日轻闲便离朕而去,朕心实不忍,如何会怪罪于他,
着即:追赠工部尚书、加豳州都督,谥号?襄??。”
众臣被李世民的一番话说得有些感动,还有的轻轻擦拭眼角,轻声抽泣。
魏征出列开口:“陛下,臣闻尚书有云“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杜正伦等虽有过失,然观其往日勤恪,亦曾效命鞍马。
况今十七人中,皆为东宫旧属,若尽黜之,恐寒天下士子报效之心啊!如今东宫已定,人才难得,正可赦其罪责!
昔管仲射钩,桓公尚能委以国政;楚庄绝缨,将士遂得效死沙场......“
李世民连忙打断,轻笑道:“玄成总拿古人压朕!然卿言不无道理。朕前日览帝范,正思宽猛相济四字。
着令有司复核卷宗,凡未涉枢密要事者,许其戴罪立功!”
“陛下圣明!昔舜帝流共工而用禹,汉武赦李陵而收苏武,今复众人官职,既彰天威,亦显仁德,实乃...”
李世民摆手打断,无奈开口:“罢了罢了,再夸下去,明日该有御史弹劾朕偏听偏信了!”
朝堂众臣一阵低笑,房玄龄朝魏征微微颔首,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还知道用这种方法宽慰人,也算是难得了!
“只是众人皆须用心辅佐东宫,大事小情,不得出错,否则二罪并罚,教他们知道,朕的宽仁,不是面团捏的!”
见李世民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堂上气氛一时欢快了不少,
唐临趁势奏道:“陛下,有喜事上奏,关中粮价已跌至斗米三钱,老农言三十年未见此盛景?。
贞观十年户部新造黄册,大唐人口已恢复至三百万户,较武德年间增一百万户,秦驸马上奏的鼓励生育政策效果显着,臣请加以......”
李世民抚案起身,大手一挥打断道:“好,不过日后再有为秦浩请功之事便不要再提了,朕的这个女婿不喜封赏。”
堂下议论声有些嘈杂,居然还真有信以为真之人,房玄龄嘴角抽搐,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吧!
李世民目光扫过众臣:“诸卿可还记得武德元年之景象?长安街巷十室五空,太仓存粮不足支撑三月。
今有此功,非朕一人之力。如大临谏裁撤宫人、许配民间?,如玄龄改制均田、奖掖耕织?,更有玄成劝课农桑,多番谏言,方成此贞观新气象?。”
群臣肃立,温彦博、长孙无忌悄然拭泪。
“昔隋炀帝耗尽民力,三征高句丽而天下崩?。今我大唐反其道而行,减赋税、省徭役、兴水利,方得仓廪实而知礼节。
此非帝王之功,实乃万民同心、百官戮力之果!”
阎立德出列开口:“陛下,层观已赶工建造至七丈之高,臣想奏请将三百民夫调回至昭陵工程。”
“朕知道了,退下吧。“阎立德一愣,知道了是啥意思,行不行倒是给个准话啊?无奈讪讪退了下去。
李世民嘴角直扯,这他娘的什么智商,和秦浩称兄道弟的都学了个啥?看了眼魏征不善的眼神,忙冲高福连使眼色。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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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西廊下,李世民刚褪下朝服,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魏征喘息未定:“陛下留步!臣怎不知宫中何时建造的七丈高的层观,又是何时征调的三百民夫,此事万不可为啊!”
李世民扶额苦笑:“玄成连口茶都不让朕喝么??”
转身见魏征须发皆颤,连忙解释:“这层观是朕的一点私心,朕想思念皇后之时眺望昭陵,以寄托哀思...”
见魏征脸色不善,一把拽住魏征的衣袖:“走,随朕登上一观!”
层观台基上,大风刮得有些透骨,魏征打了个喷嚏,裹了裹皮裘。
李世民瞟了一眼,揶揄道:“是秦浩送的吧?朕可知道,长安城里没有这个样式的。”
魏征脸色一扳:“陛下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李世民有些尴尬,遥指昭陵,目光中满是眷恋:“玄成能望见昭陵否?”
魏征手搭栏杆,作远眺状,良久缓缓摇头:“陛下,臣老眼昏花,遍寻不见昭陵。”
李世民微微一怔,又手指昭陵,有些生气:“不就在那里吗?昭陵气势恢宏,如何会看不见?莫不是故意气朕吗?”
魏征面色沉静,缓缓开口:“陛下,臣按陛下所指的方向只见到了献陵,确实未看见昭陵啊!”
李世民闻言心中一颤,怒气渐渐化作一丝无奈,沉默良久:“玄成所言极是,朕险些忘却了对父皇的孝道。”
见李世民有所领悟,魏征心中宽慰,言辞恳切道:“天子以四海为家,非私情可蔽明堂。
今昭陵层观高耸,百姓遥见,必谓陛下专念皇后而忘先帝。
昔周文王哀姜女而止于内寝,汉文帝思窦后而不改宫垣,皆以?君父一体,孝先于情?为训。
陛下若垂泪于九重,天下同悲;若筑台于山野,物议难平。?臣老目虽昏,犹见献陵松柏苍苍,昭陵楼阁煌煌。
愿陛下撤观示公,使千秋知贞观之主,孝悌两全,公私得宜。如此,则文德顺圣皇后泉下含笑,先帝神灵亦安啊!”
李世民静静听完,眼角滑落一串泪珠,缓缓收回目光,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玉佩,那是观音婢生前的遗物,承载着自己无数的回忆。
层观是对爱妻深切的思念,每一寸砖石都倾注着对亡妻的眷恋;
魏征所提及的孝道大义,又字字如重锤,敲打着他作为一国之君的责任与担当。
良久,李世民长舒口气,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眼中的挣扎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明。
“玄成真乃朕之肱骨,社稷之幸也。朕险些因一己私情,失了孝道,误了天下视听。”
话毕又回首望向巍峨的昭陵,眼中虽仍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毅然决然。
“朕即刻下令,撤去这层观。当以孝悌为本,使天下知朕贞观之治,不止于盛世繁华,更在于德行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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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处,两个身影凑在一处,有点依依不舍。
高福一脸艳羡,瞅着刘瑾,那眼神仿佛刘瑾身上闪着光,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老刘啊,你可真是走了大运!咱在这宫里伺候一辈子,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盼着哪天能像你这般,被皇帝开恩,遣出宫去颐养天年,享享清福嘞!”
刘瑾撇撇嘴,脸上的褶子都跟着动了动,叹了口气:“高老弟,你只瞧见我这出去的风光,哪晓得我心里的苦哟!
我那可是下了血本,把毕生攒下的积蓄,一股脑全捐了出去,给皇后娘娘建了层观!
本想着能让陛下心有所寄,自己也留个好名声,结果倒好,被魏征那老头子给拆了个干干净净!我这心呐,拔凉拔凉的。”
高福关切地凑近刘瑾:“老刘,那你现在身上还有余钱不?这出去了,没点银钱傍身,日子可不好过呐!”
刘瑾一听,鼻子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袖子一甩,
“你当我老刘这么多年白混啦?秦驸马仁义,早给老奴安排好了去处。
我呀,要去云中给驸马养猪。嘿嘿,驸马说让我专职阉割,那可是我的老本行,到了那儿可就有了我的用武之地了!”
高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新大陆,一把拉住刘瑾的胳膊,有些兴奋,
“老刘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你到时候把那养猪场的规模搞大些,给老哥哥我也留个位置成不成?
老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喂猪打扫啥的,那也是一把好手!”
刘瑾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像见了鬼似的,惊恐地看着高福,忙不迭地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乱摇,
“你可真敢说啊!这话若传了出去,够你死几回的,我这好不容易脱了宫里的牢笼,可不想再惹出啥乱子了。
得赶紧滚蛋,要是走不了,可就坏了菜了!”
说完不顾高福还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转身就一溜烟小跑,生怕高福再追上来纠缠。
“是老刘吗?往哪跑啊,这儿呢!俺叫秦忠,认得俺不?来,把衣服换了吧!”
“呃,不认识,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秦忠挠了挠头:“那么长,谁记得住啊!肯定是你了不能有错,你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了!买票上车!”
刘瑾眼神微眯:“你走吧,想害咱家?门都没有,还收票?不可能的事!”
秦忠跳下车,有些不耐烦:“呃,说顺嘴了,麻溜点,再晚都快赶不上出城了!你还真以为本总管亲自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