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撇清干系,萧春昨夜特意宿在沈太妃处。她早有盘算,以父王性情,绝不会对姜氏失踪置之不理,定会彻查。昨夜她留宿太妃处,谁也疑不到她。她无需多做,只待今日看戏。
天边泛起鱼肚白,山间鸟儿早起,在枝头嬉戏歌唱。
沈太妃被鸟鸣吵醒,早早起身。
睡在碧纱橱的萧春见祖母起来,忙上前伺候。
沈太妃素来疼爱这乖巧孙女,见她起得早,又喜又怜:“天还早,你小小年纪,起这么早做什么?再睡会儿也不迟。”
萧春柔声道:“孙女喜欢陪祖母,听您教诲,比睡在床上强多了。”
沈太妃慈爱地拍她的手:“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比安恬那炮仗脾气强出不知多少。若安恬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放心了。”
萧春抿嘴一笑,低声道:“祖母偏心自家孙女罢了。”
沈太妃与屋内的段嬷嬷都被逗笑。太妃指着她对段嬷嬷道:“听听这小嘴,多会哄人?将来不知哪个有福的小子能娶她,也不知哪个倒霉的会摊上安恬那炮仗!”
萧春脸一红,娇嗔:“祖母——”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院中下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两人影飞奔而来,衣衫凌乱,鬓发散落,裙摆与手肘沾满泥土,发髻歪斜,毫无珠饰,面色苍白,喘着粗气冲进院内,一副天塌之态。
嬷嬷丫鬟们愣住,半晌才认出,这狼狈二人竟是伺候王妃的青梅与秋菊。她们不在流云轩侍奉,怎一大早跑到太妃院中?出了何事?
“太妃娘娘,大事不好了,王妃被掳走了!”二人一进院便扯嗓哭喊。因她们模样狼狈,一路狂奔而来,引得别院下人纷纷跟来看热闹。闻此哭声,众人皆惊,别院守备森严,怎会有人掳走王妃?
“呜呜,这可怎么办?都怪那狡猾小狐狸,把咱们引到后花园,哪知歹人藏在那儿,竟掳了王妃。若王妃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伺候的……呜呜,我不想死,不想被发卖!”
“别哭了,快禀告太妃娘娘,或还能找回王妃!”
青梅与秋菊的喊声如惊雷,炸得院内众人目瞪口呆。燕王妃失踪了?这可是天大的事!
众人惊疑不定间,秋菊已跪在地上,对着窗子哭道:“太妃娘娘,奴婢有罪,王妃不见了,请娘娘快派人寻她!”
哭喊声响彻院落,不多时,沈太妃披散着头发匆匆走出。
她尚未梳妆,脸色惨白,眼光阴鸷,一见跪着的青梅与秋菊,便厉声喝道:“一大早鬼哭狼嚎什么?什么叫王妃不见了?燕王府的名声都让你们这群蠢奴败尽了,竟敢给主子泼脏水!快,堵上她们的嘴!”
她话音落,段嬷嬷挥手,几名丫鬟嬷嬷上前欲堵嘴。
秋菊却高声哭喊:“太妃娘娘,奴婢便是胆大包天,也不敢编这种谎!王妃真不见了!昨夜她养的小狐狸跑出,王妃执意要抓回,奴婢劝不住,只得陪她追到后花园。谁知那儿藏了歹人,奴婢二人后脑挨了敲,昏了过去。今日早醒,身上的值钱首饰尽失,王妃也不见了踪影,奴婢不敢耽搁,急来禀报娘娘!”
青梅与秋菊所述之事太过惊悚,沈太妃脸色骤变,身子一晃,向后倒在萧春身上。
“祖母,您可别吓孙女!母妃不见了,还需祖母主持大局,您可不能乱了阵脚!”萧春惊慌喊道。
段嬷嬷也颤声道:“太妃娘娘,保重身子!”
沈太妃却被吓得不轻。她不在乎青谣死活,却在乎燕王府脸面。堂堂王妃被掳,若再遭贼人玷污,燕王府颜面何存?这姜氏,当初摔死在悬崖下多好!怎就没死,还回来了?
见沈太妃眼神呆滞,萧春当机立断:“快,传白嬷嬷进来,命她带人去后花园搜寻,看母妃是否睡在那儿。若不在,便在别院内找,或昨夜走迷,歇在某处院中,无论如何要快寻她!”
“段嬷嬷,你带人去前后门查问,昨夜可有人离开别院。”
“福慧,你去流云轩看母妃是否归来。若不在,满府搜查。青梅与秋菊身上失窃之物,无论在何处找到,涉及之人即刻绑来,我亲自审问!都快去!”
她连发数令,段嬷嬷等人领命散去。
此时,瑶光公主、谢侧妃与沈侧妃来向沈太妃请安,闻讯匆匆赶至。
瑶光虽厌恶青谣,但事关燕王府名誉,她盼青谣无事,否则她也丢不起这脸;沈侧妃则难掩兴奋,这抢她正位的小贱人被掳,活该,若被匪徒糟蹋才好,看燕王还喜不喜欢她;谢侧妃虽乐见青谣出事,却不似沈侧妃那般欢喜。她还有女儿萧秋,四五年后便要议亲,若王妃被掳玷污,燕王府声誉尽毁,女儿婚事必受拖累。
几人各怀心思上前行礼,沈太妃只无力挥手,满脸憔悴。
谢侧妃见她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忙入屋取来她常穿的蓝绫绣五彩凤花披风,披在她身上,柔声道:“母妃,外头冷,进屋等消息吧。”
沈侧妃见谢侧妃献殷勤抢了风头,不甘示弱,忙唤身旁两丫头进屋抬出一把椅子,请沈太妃坐下。“母妃莫急,妾身听说应天府府尹也在骊山,不如发帖子请他帮忙寻人,或能很快找回王妃。”
刚坐下的沈太妃闻言险些跳起,瞪了这蠢侄女一眼,心中暗幸当初未让她做主母,否则以这脑子,外头应酬定丢尽燕王府的脸!她心绪烦乱,无力教训,只撇开眼。
不多时,段嬷嬷率先回报,面色慌张地对萧春摇头:“太妃娘娘,老奴查了前后门,昨夜守门婆子与家丁皆言无异常。”
白嬷嬷随后赶回,禀道:“太妃娘娘,老奴翻遍花园,各院子也搜遍,未见王妃踪迹,也无人见她出没。”
此时,萧夏携丫鬟前来请安。她闻讯故意赶来,虽竭力掩饰喜悦,装出担忧模样,眼角眉梢却泄露几分得意。匆匆入院,她抹泪悲声道:“祖母,孙女听说母妃被掳,这可怎么办?”
那女人抢了她母妃之位,霸占院子,凭什么?想起父王因她推那女人落水而责骂她,险些砸她,她低垂的眼中满是快意。
瑶光公主见萧夏到来,心中微顿。连她都闻风赶来看热闹,最爱凑趣的安恬怎还未至?正疑惑,有人惊呼:“哎呀,快看,那不是王妃吗?”
瑶光循声望去,见垂花门处,青谣抱着小白款款走来。她身着石榴红牡丹花广袖褙子,象牙色马面裙,外披秋香色绣折枝花斗篷,步态从容,风姿绰约。
见众人聚在院中,她嫣然一笑:“适才福慧来流云轩,说我两婢女一早跑来太妃处造谣,污我名声。我特意来看,顺便辟谣。本妃好端端站在这儿,何来强人掳掠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