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青谣正倚在炕上品茶,见大管家刘安带四名丫头进来,心中已猜到几分,却故意问道:“你们来此,可有何事?”
刘安瞥了眼雪灵等人,知道青谣不会用她送的人,但既已至此,仍硬着头皮道:“回王妃,老奴见青梅与秋菊犯错被关,恐王妃身边无人伺候,特选了四个妥帖的丫头送来服侍。”
青谣淡笑:“你费心了。恰好我的丫头们刚到,就不劳府里费神。如今安恬县主‘病了’,你们定有诸多事务要忙,我就不留你了,快回去处理吧。”
刘安被婉拒,满心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得带人悻悻离去。
雪灵望着窗外远去的身影,笑道:“幸亏咱们及时赶到,不然又有人要在王妃身边安插眼线了。”
她们昨夜半更时接到一神秘人传信,称王妃处有变,催她们速来侍奉。那人未露身份,只叮嘱速往别院助王妃。雪灵与倾雪商议,觉事关紧急,便收拾行囊,将吴嬷嬷与红菱托付给她们母亲照看,其余人连夜赶来。
到此一看,王妃安然无恙,反倒是青梅与秋菊出了事。幸好她们来了,否则王妃无人可用,岂不正中刘安下怀?
“青梅和秋菊那两个没良心的,王妃平日待她们不薄,她们竟恩将仇报,污蔑王妃,真是活该被瑶光公主惩治!”倾雪奉上茶盏,气愤道。
雪灵也劝:“王妃,不如趁此机会将她们赶走。这种背主的货色,留在身边迟早酿祸。”
青谣端起茶盏,轻吹浮沫,笑言:“我何尝不想撵她们?只怕这机会轮不到我。”
此刻,青梅与秋菊被锁在肮脏的马圈里,气息奄奄。若非瑶光与沈太妃还留她们有用,早已命她们随珍绣而去,哪容她们苟活至今?
二人痛苦呻吟,身上伤口撕心裂肺地疼,颤抖不止。更折磨她们的是无尽悔恨,此刻肠子都悔青了。若早知燕王府翻脸无情,她们宁愿一心侍奉王妃。王妃虽无豪富之资,无法赏赐厚利,却重情重义。若她们忠心跟随,未来或有安稳归宿。从她对吴嬷嬷与红菱的态度便可见,她不以身份论人,无论主仆,只要真心待她,她便如亲人般回护,怎会如瑶光公主这般,不将下人当人看?
可惜悔之晚矣。她们先随香莲欺辱她,后又与安恬算计她,罪孽太深,王妃不会再饶恕她们。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呜呜……”青梅泣不成声,刚出声,门口看守的老嬷嬷探头进来,恶狠狠骂道:“哭什么丧?还不都是你们这两个贱货惹的祸,好好的珍绣姑娘被你们害死!就算太妃娘娘和公主饶你们,珍绣娘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嬷嬷与珍绣娘情同姐妹,视珍绣如亲女,如今珍绣惨死,她心痛欲裂,却不敢怨主子,只将怒火全撒在青梅与秋菊身上。谁让她们勾结安恬引贼入府?
二人闻言,顿觉万念俱灰。安恬失踪,太妃与公主必迁怒她们,即便不死也难逃酷罚,原还有一线生机,可听这嬷嬷狠话,她们觉得活路全无。希望已绝,却不得不苟活,此刻她们才真正体会何为生不如死……
钱嬷嬷进城寻张铁柱,带燕王府的人翻遍他常去的赌场、妓肆、酒肆与茶肆,直至天黑,仍无踪影。熟人皆言未见他,不知他去了何处。
钱嬷嬷心急如焚。若找不到张铁柱,便无从得知安恬县主是否在他手中。县主下落不明,太妃与瑶光公主必不会饶她性命。
急火攻心之下,她一口血喷出,随即昏倒在地。几名燕王府侍卫见状,忙将她抬起,送往附近医馆。
这医馆坐落在京城赫赫有名的烟花街上,此处以妓肆与赌场林立着称。一条不过数百米的街巷,竟挤着七八家妓院、四五家赌场,可谓京城最糜烂之地。京中无赖与纨绔子弟常聚于此,赌钱嫖娼,无所不为。一些老手玩腻了妓女与戏子,竟转而寻小倌馆或雏妓取乐,一时竟成风尚。
不少妓院为揽客,不顾幼女死活,也做起雏妓买卖。虽利润丰厚,却难觅出挑的女孩。即便找到,也经不住粗蛮客人的摧残,往往三五个月便命丧黄泉。侥幸未死的,也多半残废,生不如死。
为钱嬷嬷诊治的是一位医术精湛的老郎中。他搭着她的脉门,手捋长须,细察脉象。
正诊间,一名青衣小厮跑入,直奔老郎中,喘息道:“孙大夫,我家妈妈请您过去一趟,带上止血膏与药布,有个姐儿等着您救命。”
柜前卖药的伙计见是隔壁妓院小厮,调笑道:“你们哪位姐儿玩得这么野,要出人命了?要不要小爷去帮衬一把?”
小厮摆手:“嗨,是个新来的雏妓,脾气烈得像炮仗,猫儿都快把她挠成血人了,她还不服软,嘴里嚷着要诛我们妈妈九族!”
孙大夫叹息:“你们藏娇阁的鸨母真会造孽,这几年死在她手里的女孩少说也有八九个。小小年纪,身子还未长成,就逼她们接客,还往死里折腾,就不怕天打雷劈?”
小厮“嗨”了一声:“谁让她们命不好,没投胎到疼她们的爹娘家?就说昨夜买来的那雏妓吧,明明是大户小姐出身,可惜不是夫人亲生。她爹刚咽气,夫人转手就把她送来藏娇阁,白送的,连一文卖身钱都没要。”
“竟有此事?”众人惊诧,议论纷纷:“看来那夫人定是恨透了她娘俩,把她送窑子里折磨,好出一口恶气。”
这时,孙大夫已为钱嬷嬷诊完脉,说了几句肝火过盛、急怒攻心的医学术语,随手开出一方,叫人去抓药。
燕王府的侍卫身负要务,无心听这些闲话,抓药后扶着钱嬷嬷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