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很长,也很窄。
就像是一条被拧直了的面条,平平地铺在浓雾之间,桥面上铺着鳞片状的石块,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轻响,像是在提醒:你在走,你别想装作没走。
云缨一脚踩上去,忍不住侧头:“这桥不会突然塌了吧?”
“你不说我都没想到。”赵怀真拍拍身上的灰,“但你一说,我就特别想试试。”
“别试了。”唐清砚走在最前面,脸色比雾还白,“我总觉得……这桥不是怕我们往前走,而是怕我们回头。”
云缨环顾四周,桥后雾气已经缓慢闭合,仿佛走过的路正在被悄悄封死。她挑挑眉:“这地儿,不许打退堂鼓?”
“应该是怕你回头看见自己。”赵怀真语气随意,但脚步格外稳重,“你真看了,可能会后悔进这破坛。”
桥面前方传来“哐哐”声,像有人在敲铁板。
雾气忽地散开些,露出前方一个低矮的平台,上面立着一人,穿着重甲,一身铁衣锈迹斑斑,头盔下面看不见五官,只有一道横穿整个面罩的红光,像在用眼神扫描谁欠他钱。
“来了。”那人嗓音里带着铁器刮磨的杂响,一字一句,“站好阵型,别乱。”
“你谁啊?”云缨上前半步。
“我是桥口将。”
唐清砚握剑的手顿了下:“有职称了,看来这地方越来越官僚。”
“你们三个,入阵。”桥口将没有任何客套,抬手一划,桥面上瞬间浮现出一个阵图,三人脚下自动各自亮起一个圆圈,还在不停晃动,像是要选队形。
“进了这个阵,就只能往前。”桥口将缓缓拔出背后长刀,那刀比他人还高,刀刃上印着一行小字:“乱走者,斩。”
云缨眯了眯眼:“你看我们像乱走的吗?”
“像。”
“那你很有眼光。”
赵怀真无奈道:“能不能先别嘴斗?我感觉这阵有点问题。”
果然,他话音刚落,脚下圆圈猛然收缩,一道白光升起,将三人推入阵中,一步退不了,也跳不出。
阵内桥面陡然放大数倍,地面变成浮动石块拼成的巨桥,周围光影摇曳,仿佛踩在水上,随时会滑进哪位前任坛主的心理阴影里。
桥口将已然踏步而来,每走一步,地面铁声轰鸣,长刀划出一道道沉重轨迹,压得人呼吸沉甸甸。
“阵中,打。”他说完这句,身形忽地加速,刀光一转,径直扫向赵怀真。
赵怀真退了一步,借符转身,符火在空中化出数道防线。但桥面却在这时忽然一缩,他脚下失衡,防御跟着倾斜。
“这阵动的不是我们,是地!”他大喊。
“谢了,我刚想说我是不是老了。”云缨脚步斜移,红缨枪一挑,撞上对方刀势,一声巨响,竟然被震得后退一步。
“他力道重不算,关键那桥在动。”她咬牙,“这是强迫配合阵型!”
“可我们根本没配过!”唐清砚冷声道。
桥口将冷哼:“你们,不会走队形。”
下一秒,他长刀贴地一扫,带着强烈空气裂响,一路剖出一道火痕。
云缨顺势翻滚,唐清砚以剑拖地化解势头,赵怀真飞身而起,落在前方浮石上,三人间距离瞬间拉开。
“他是逼我们按顺序站位!”赵怀真大喊,“如果站错,地就变!”
“也就是说……我们三个必须踩在他想要的位置上打他?”云缨一边说,一边从前方浮石跳回来,“这家伙真有控制欲。”
唐清砚咬牙:“就位——你在中,我左,他右。”
三人迅速调整位置,脚下的浮石果然开始稳定,连带着阵中节奏也缓缓变化。
桥口将微微一怔,但随即冷笑:“站得对,不等于配得好。”
说完,他猛然跃起,长刀划地反转,一记回斩斜劈云缨!
云缨立刻抬枪迎击,却发现那斩击只是虚晃,真正的力道已绕至侧面。
“他要打破我们的节奏!”她低喝。
唐清砚立刻补位,剑光扫开余力,赵怀真同时展开符图,结界瞬间升起,化解破绽。
三人这一轮配合,几乎达到了某种默契。
桥口将顿了顿:“有点意思。”
但他下一步,忽然踏入中圈,猛然开斩,一击逼退赵怀真。
“只要破你们一人位置,整队失衡。”
“你果然有控制欲!”云缨咬牙冲锋,一枪直刺,逼退对方,同时换位填补空档。
“唐清砚,换你中位!”
“收到。”唐清砚一跃而起,落在正中,长剑挑起反刺之势,正中桥口将下盘。
赵怀真也顺势滑步回位,重新布下防线。
三人再度配合,阵法竟开始随之变化,桥面光影愈发稳定,浮石开始自主锁定形状。
“你们……居然配出来了。”桥口将声音冷了几分,“可别高兴太早。”
他忽然举刀,将整个长刀没入桥面,整座桥顿时剧烈震动,一道道剑气从桥面拔地而起,劈向三人!
“分开走!”赵怀真大喊。
“再分就不成阵了!”云缨却反其道而行,冲上前,一脚踢飞他,“你去那边!”
唐清砚则如水流般滑行,接住云缨落位,一剑反撩,两人合力,将三道剑气斩成碎光。
“你刚才踢我?”赵怀真从另一边吐出一口土。
“不是踢,是友好传送。”云缨理直气壮。
桥口将沉默片刻,忽地将长刀刺地而入,整个阵图立时熄灭,地面浮石回归原位,光影收敛。
“通过。”
三人一愣。
“你说什么?”云缨握枪的手没放松。
“你们……合得上节奏。”桥口将转身,“可以走了。”
“就……完了?”赵怀真有点不信,“你这桥口将,是拿全勤奖的?”
“我只是桥口。”他回头,盔甲中红光一闪,“前方,是桥心。”
“桥心?”唐清砚眉梢一挑,“听着就不省油。”
“是个怪人。”桥口将丢下一句,转身走入雾中。
三人站在桥口,风吹起水波般的桥面光影,像某种安静前的预备节拍。
云缨叹了口气:“他还没说‘祝你们好运’。”
赵怀真拍拍她肩:“我觉得我们不用好运,我们只需要再踢你一脚。”
“你们说——要不要干脆组个小队,队名就叫‘三分踩乱’?”
唐清砚冷冷一句:“那我退队。”
三人一边斗嘴,一边踏上下一段桥面,身后浮石缓缓闭合,彻底断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