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越走越静。
三人并肩踏过桥面的浮石,走了很久,前方始终雾蒙蒙,像是进入了传说中“能见度为零、心情也趋于零”的地段。
“桥口是个话痨,桥心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赵怀真摸着下巴,认真分析,“按照这个逻辑,桥尾大概是个说话全靠打字的。”
云缨沉默片刻:“你确定我们走的是一座正经桥?不是进入了哪家脱口秀节目录制现场?”
“脱口秀也得有观众。”唐清砚抬头望去,雾气中隐隐浮现一道高台。
那高台就立在桥中央,桥面在此突然开阔,两侧雾气像被拨开,露出桥心一块空旷的石坪,圆形如鼓,上刻着些不知名的图案——像鱼又像勺,总之不像路。
而台上坐着一个人。
他果然一言不发。
披着厚重斗篷,整个人缩在一张高椅里,只露出一截下颌,雪白,光滑,像刚剃完。
“人还活着吧?”云缨眯眼,“不会坐成泥塑了?”
“你去踢踢看?”赵怀真提议。
“你怎么老鼓励我干不文明的事?”
“因为你干得挺顺手。”
“我同意。”唐清砚一边拔剑一边点头。
云缨决定不跟他们废话,自己抬步走上前。刚踏上桥心石坪,那人却忽地抬起头,一道冷风掠过,斗篷被风掀起些许,露出里面满是细铜片缝成的衣衫,像是用钱币穿成的轻铠。
他的眼睛很奇怪,不是看你,而是像直接看穿你。冷、不带情绪,像秤砣盯着米袋子。
“你们,”他开口,声音低沉,“排队。”
云缨差点笑出声:“怎么,桥心这节,是排号领饭?”
“不是饭,是顺序。”他说,“不按顺序,出桥崩。”
赵怀真:“你是不是桥的管理员?”
“是。”
唐清砚:“叫什么?”
他顿了顿:“钟。”
“哪个钟?”
“不响的那个。”
三人对视一眼,赵怀真低声道:“看来真是哑巴转职成功。”
钟没有再多说话,抬手一指石坪边缘,三人脚下忽然浮起三道光环,分别标了“甲”“乙”“丙”。
云缨:“这是考试座位表吗?”
“你们各归其位,战。”钟淡淡道。
云缨摇头:“又来?打个桥走得比登楼还费劲。说吧,这回又玩什么新花样?”
“你们仨,不许组队。”钟声音一冷,“三人混战。赢的,通行。”
赵怀真一愣:“我们打我们?”
“我反对。”云缨直接举手,“我们合作多年,从未闹掰,今天突然三打一,像不像谁婚礼上要抢新娘?”
唐清砚:“抢新娘都不至于用枪。”
“也不是不能用。”云缨挑挑眉。
钟静静道:“不是你们打彼此,是你们,打各自的对手。”
说着,他双掌一合,“啪”地一声,三道影子从三人脚下拔地而起,各自凝成一个模糊人形。
唐清砚:“这招又眼熟了。”
赵怀真:“你确定你不是从试炼区跳槽过来的?”
“不是投影。”钟淡道,“是重量级对位。”
三道人形逐渐清晰。
云缨面前站着个身形轻巧的枪者,一身白衣,身法轻灵,眼神讥讽,嘴角一边翘得特别高,像是天生会说风凉话的脸。
赵怀真那边出现的是个戴面罩的术者,身披法袍,手持六符八印,气势逼人,站那儿就像一块移动的咒法手册。
唐清砚面前站着一个剑修,身形和他一模一样,连冷漠脸的角度都一模一样,唯一区别是——那人没有影子。
“开场不讲规则,直接上手。”钟退后一步,“开始。”
三道影子瞬间出击。
云缨那边,白衣枪者几乎是“蹭”地一下贴了上来,一枪直指咽喉,带着风声卷起了她的鬓发。
云缨反应极快,侧身旋枪封住来势,但对方枪锋极滑,一击不中,立刻贴身抽枪,反刺腰肋。
“打得还挺刁钻。”她啧了一声,“你是我脾气不好的那一面?”
对方笑而不语,连出三刺,每一下都冲着她的破绽去。
“行吧,不说话,你就专心挨打。”
云缨倒退几步,手中红缨一抖,枪势如舞,虚实交错,借力反弹,瞬间打出一个圆形枪网,逼得对方退了半步。
另一边,赵怀真刚布下防线,那面罩术者已然念完三段口诀,三道雷光同时轰下,照得整个桥心一亮。
“这家伙比我还会背符。”他一边退一边手动拆雷,符纸叠成一堆,“是不是可以考虑雇来帮我整理库存?”
面罩术者依旧沉默,但攻势凶猛,术符连发,步步紧逼。
赵怀真侧身闪避间,又祭出一枚飞符,强行引导对方术式爆偏,借势反击,术火一卷,逼出对方后撤一步。
“别躲啊!我难得有机会跟自己法术对轰!”
至于唐清砚,他那边安静得像剑谱开会。
两名“唐清砚”同时出剑,剑意如霜,动作整齐得像是排练过一千遍。剑招交错、剑气拉丝,仿佛有两道冰瀑在桥心中央横斩。
每一步都没有废招,每一剑都不带感情。
“你果然……比我沉默。”唐清砚低声道。
“我不是你。”影子淡道。
“那你没资格替我出剑。”
他忽然剑式一变,不再求稳,而是突入猛进,一式剑走险招,破开对面连环攻势。
那影子似乎没料到他会放弃稳剑,竟露出破绽,被他一剑劈退数步。
与此同时,云缨和赵怀真也各自逐步压制住对手,三人开始合围自身对手,节奏缓慢,但步步紧逼。
钟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各自打出一整段精彩对战,终于缓缓开口:
“通过。”
“诶?我们还没打完——”
三道影子忽然在各自倒地一刻,化作雾光散去,仿佛本就是这座桥的一部分。
钟开口:“你们不是被要求赢,而是被要求对得起自己。”
云缨甩了甩枪头:“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鸡汤?”
赵怀真:“不,是过期鸡汤。”
唐清砚回剑入鞘,面色平静:“你没骗我们,也没考我们,只是在验证我们能不能坚持本身。”
钟没有说话,只是侧身,让出前方一条小径。
“往前走,别停。”
“你要不送我们一句鼓励?”
钟顿了顿:“小心桥尾。”
“就这?”
“他不爱说话。”赵怀真摊手。
“不是不爱,是怕说多了收费。”
三人一边吐槽,一边踏上前路。钟回到座位,闭眼,重新化作一个沉默的影子。
桥心归于寂静,雾气重新笼罩,仿佛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