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汶看着不远处走来，称得上衣衫褴褛的两人，都是头发半白的年纪，人消瘦得都撑不起补丁摞摞的破衣服。
两人都背着背篓，右手边那位眼窝深邃，背篓里散发出清淡的药味；左手边瘸着一条腿，时不时弯腰咳嗽的男人，脸色有些蜡黄，瞧着就不健康。
唐书汶印象里没有见过这两人。
“江老哥，回去吧，人参哪里那么好找。”吴振国看着江秉仁饿得都快撑不住，还每日上山采药，他一颗心酸胀得难受。
如果不是自己跟老妻的身子骨不中用，哪里能让江秉仁劳苦到这种程度。
“就算找到了，咱们在牛棚也护不住啊。”
“如果找到了，可以交给大队长，除了我们要用的，其余让他帮忙交换，到时换些西药过来，你的病症西药见效快。”江秉仁回道，“祁山大队的大队长和他媳妇都是好的。”
“江老哥。”吴振国泪眼婆娑，满脸自责。
“我这条命还在，当初多亏了你跟弟妹。”江秉仁拍了拍吴振国的肩头，“我也就只会中医，用它来给你们治病，我很欣慰。”
唐书汶在不远处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看了看脚边挂着红果子的人参，还是给更有需要的人吧，她又不缺。
后退了几步躲在树干后，唐书汶就等着两人过来采摘，结果没一会儿动静都没了，探头出来一看。
好家伙，两人偏离方向走远了。
唐书汶捡了块小石子往人参的地儿打去，石子敲打在树干上的声音吸引住了走过头的两人。
“谁？”
吴振国和江秉仁瞬间转头，然后朝着发出声响的地儿走来。
“没人啊。”吴振国奇怪道。
江秉仁本以为是什么野物发出的动静，等看到挂着红果的人参后，他愣了下，随即走过去动手挖了起来。
“江老哥？”
“找到了，是人参。”江秉仁声音有些沙哑，一双眸子坚定，手下动作很稳，动作轻柔又有序，很快就把一整株人参挖了出来。
“我们走吧。”江秉仁把人参好生收起来，然后跟吴振国离开了。
唐书汶见两人走后才出来，往祁季秀打猪草的地方走去。
吴振国从一处转角的一棵树后探出身子，看了看远处唐书汶的背影，然后不解地看向江秉仁，“江老哥？”
“这人参是人家让给我们的。”江秉仁叹了口气苦笑道。
“这可是人参啊！”吴振国震惊了，一般人都不可能说让就让，“江老哥，是不是你想多了，人家可能压根不认识这是人参。”
“不认识的话，我们挖出来就该来抢夺了，可她一直躲避着，还等我们走了才离开。”江秉仁说道。
“那个姑娘我怎么好像在大队里没见过。”吴振国对唐书汶没有丝毫印象。
“是大队长家的儿媳妇，我之前远远见过一次。”江秉仁说道，“这个恩情我们得记下。”
吴振国连连点头。
唐书汶打了一天的猪草，即使是这么轻松的活计，她依旧累得腿酸，手提不起来，最终得到的还只是寥寥四个工分。
她不适合地里的活。
“秀儿，你说城里现在有招工的吗？”唐书汶问道，脑子里则是深入思考起了自己适合做什么工种。
虽说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可也还得一年多的时间，她记得77年高考是冬天，现在才76年的夏天，这段时间她得找活干。
“想屁吃呢。”祁季秀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为什么在家里，还不是找不到工作，大姐和二哥虽说在帮我留意，但没那么好找工作。”
“很多厂子招工那都是紧着关系户，一个萝卜一个坑，不然怎么有那么多知青下乡来，不也是因为没工作嘛。”
“是啊，得找关系。”唐书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嘿，我哪是这个意思，关系是那么好找的，我……”
“秀儿，我明日去趟县城。”唐书汶直接打断了祁季秀的话。
“哎呦，怎么就这么能气人呢，你满打满算也就打了一天半的猪草，明天还想去县城，干什么去，找工作？可把你能的。”祁季秀持续性输出吐槽。
“秀儿，你说一根人参能换来我们两人的工作吗？”唐书汶问道。
祁季秀一双大桃花眼差点儿瞪出眼眶，随即拉着人就往小道上走，整个人护着唐书汶背着的背篓。
“你心怎么这么大呢，挖到人参了？就这么白咧咧放在篓子里？”
看着祁季秀做贼一般的模样，唐书汶笑了，“背篓里没有。”
祁季秀瞬间站直了，“你这是信口拈来呀，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挖到人参了。”
“是挖到了。”唐书汶解释道，“前几日回娘家让我娘去炮制了，等她炮制好会送来，有两根，娘家一根，婆家一根。”
祁季秀又定住了，“两根？人参？你确定？”
“你忘记我姥爷家是干什么的了。”唐书汶睨了祁季秀一眼。
“娘呀！”祁季秀惊呼出声，随即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副偷了腥的猫儿样，看向唐书汶的眼睛无比明亮，“你舍得给我也换一份工？”
“我是不是很好？”唐书汶挺直了腰骄傲道。
“是让人意外。”祁季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脚步轻快了起来，“我回去就问问爹，咱们没他人脉广。”
唐书汶点了点头。
两人到家的时候祁连平还没回来，祁季秀耐着性子在厨房教唐书汶做饭菜，嘴角一直压不下去，最后端出去的时候引得祁安如看了好几眼。
“秀儿今儿捡到钱了？”祁安如最了解自己闺女，藏不住事，容易表现在脸上，难得看她这么开心。
“娘，不是我，是大嫂，捡到大钱了。”祁季秀乐呵呵道。
祁安如很好奇，“小黄鱼？”
“比小黄鱼还要好。”
“大黄鱼？”
“嘿嘿，不是……啊——”祁季秀同志收获一记爱的“抚摸”，然后老实了，“娘，是人参。”
“人参！”祁安如十分意外，又觉得合情合理，“书汶这是学了姥爷家一些本事啊，普通人看到也不认识人参的植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