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请林安瑜测国运?
微末眸光微动。
这听起来逻辑不通。
襄南还在动乱,南狄虎视眈眈,皇帝竟然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她看着苏晚昭胸有成竹的侧脸,唇角微扬,“你是说,襄南动乱未平,陛下非但没有降罪,反而请她进京来测国运?”
苏晚昭稍显得意地转过身,“安愉的本事你清楚,不必故意套话!”
“你只需记着,只要陛下愿意信她,就无人能够置喙!”
微末垂眸。
看来林安瑜必是带来了能够平息叛乱的法子,才让皇帝如此高枕无忧。
是让苏晚昭重获自由,从此与赵晏形影不离?
亦或是给她更高的荣耀……诰命加身?
毕竟那些百姓,都在为“被困佛堂”的王妃喊冤。
可此时她忽然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林安瑜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全是为了苏晚昭?
这两女虽自幼交好,但如此剑走偏锋,稍有不慎,林安瑜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扣上聚众谋乱的罪名。
她总觉得林安瑜的目的似乎不会这么简单的,只是为了苏晚昭。
不过目前她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她目光扫过苏晚昭的素灰斋袍,悠悠开口,
“陛下纵使信她占卜之术,可她在襄南勾结东宫掌事,欲害米公性命,难道陛下也会信?”
苏晚昭明显怔愣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笑话,空口白牙,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微末冷笑,“王妃的消息实在不灵通,米公如今已经安然回到京城,曾亲眼见到林安瑜与东宫掌事秘密会面。”
她逼近一步,“你作何解释?”
苏晚昭却冷哼一声,“与掌事会面的分明是个男人,你想诈我?”
“是么?”微末眸中暗光涌动,“可为何米公一眼就认出,那是襄南第一占卜师?”
她凑近苏晚昭耳畔,“莫非林安瑜是故意露出马脚,好叫人知晓你与太子勾连?”
“不可能!”苏晚昭瞳孔骤缩,慌乱间撞翻佛龛上滚烫的香炉,连香灰沾满手指也浑然不觉,“她绝不会害我!”
微末冷眼看着她惊疑失态的模样暗忖。
果然,这对姐妹之间的信任也不过如此。
苏晚昭一向耳根极软,又从不全心信任任何人,她不过三言两语,就让她怀疑起了林安瑜。
可是,还不够。
她还不知道这两个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忽然擒住苏晚昭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将纤细的骨头捏碎,“你猜,若王爷知晓你勾结太子,你的下场,会比温晴玉好几分?”
“不,我没有!”苏晚昭嘶声尖叫,“太子短命,陛下定会另立储君,到时王爷他——”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苏晚昭睁大眼睛,她分明瞧见微末眼底闪过一抹明晃晃的精光。
“你果然炸我!”她猛地抓起一把香灰扬过去,却被女子一个旋身尽数躲避开。
微末躲开杂灰,心头剧震。
林安瑜竟然真的占卜出太子短命,还要在御前断言?
她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
她们想推谁上位?赵晏?
可她是从哪里得来的皇子生辰?
这些都应该是皇室最高机密才对。
微末目光不停变幻,突然瞥见苏晚昭似笑非笑的脸。
对了,是她。
毕竟在这鱼龙混杂的京城,只要有银子,就没有买不来的消息。
苏晚昭想通过太子倒台重新获得赵晏的心。
林安瑜煽动民乱,除了要给苏晚昭造势,还想光明正大地进京。
她用米公的行踪,又或者是直接参与了刺杀,与东宫掌事做交易,就是想要通过太子党羽引荐,让最是信奉天象占卜的皇帝主动召见她。
很显然,她做到了。
但是不对,林安瑜想要进京的目的绝不会如此单纯。
心头忽来一阵悸动,推赵晏上位,给苏晚昭造势,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参透那个女人的想法。
可这两个女人当真愚蠢。
只道皇帝极信这些鬼神之说,却忘了,那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还是一个极其看重嫡子的帝王。
若林安瑜真敢说赵晏有帝王命格……
她眼前仿佛已看到皇帝阴沉的脸色,恐怕那人非但不会另立储君,反而会让赵晏彻底远离权力中心,永世不得近天颜。
因为在那个帝王心里,任何一个儿子都比不得他的嫡长子。
一阵怪异的低笑声在耳边响起,微末忽地攥住苏晚昭素灰色衣襟,“你真是疯了。”
“疯?”
苏晚昭被抵在桌案边缘,阵阵低笑似是从喉间硬生生挤出一般,“对,我早就疯了。”
“从他当着你们这些下贱奴才的面打我庭杖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
“从他以正妻之礼纳你进门,视我如无物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
她仰着头,发髻凌乱地铺陈在耳侧,嘶哑的嗓音里带着莫名的癫狂,“只要我能助王爷上位,他终究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待他好的人!”
“看啊,”她又突然平静下来,抬手去触微末白皙的额角,“你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将他从我手中夺走的吗?”
她眼前闪过大婚前,赵晏带着她惩治验身嬷嬷时无处不在的小意温柔,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男人就变了。
变得看着她的眼神只剩下赤裸裸的厌恶。
微末将她半个身子都压在桌案上,“林安瑜在哪?”
苏晚昭望着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眸,心底忽然十分畅快,“我为何要告诉你?”
“难道你就不怕…”她的指尖已掐进苏晚昭脖颈,“帝王一怒,整个王府都灰飞烟灭?”
“怕?”苏晚昭突然剧烈挣扎,“我连这佛堂都出不去!还有什么可怕?”
她扭曲的唇角微微上扬,烛火映在她暴突的眼眸里不停颤动,“若拼着性命都换不回他的心……”
“那就让所有人,陪我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