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卫急急忙忙来报:“东边暴雨,河流忽然暴涨,冲垮堤坝,河水冲过来,冲垮围墙,正在涌入关雎院!”
关雎院正好在整个侯府的东边。
老太太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明明刚才只下了一场阵雨啊,而且阵雨很快就过去了啊!
怎么会到达河水暴涨冲垮堤坝,又冲垮围墙的地步?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年轻时候曾经在半路上遇到过一场暴雨,很大,但是马车走出百丈远之后,却发现路面很干,那地方根本没有下过雨!
所以,难道东边一直在下雨,恰好有一朵云飘过了侯府上方,只在这里下了一阵?
但是也不对啊,东边的河流一直治理得很好,即便是夏天接连几日的雨水,也不可能冲垮堤坝。
因为这一带都住着人,朝廷十分重视。
况且现在是春季,便是东边下雨,也不可能下很久,以至于堤坝被冲垮。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围墙都被推倒了,一波一波的水流正涌向关雎院,火烧得旺盛,照亮这一片天地,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难道有人在帮助叶青雪?
提前知晓她想要把叶青雪和叶存嗣烧死在关雎院的计划,然后把河流的堤坝挖了?
会是谁呢?老太太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或许那面围墙倒塌,也是人为的?那河流根本冲不垮侯府的围墙!
又下雨了,还是暴雨,众人连忙躲进亭子里。
火势在一点一点变小,逐渐露出里边被烧得焦黑的木架子来,雨水在木头上激起一阵一阵的烟雾,却已经不再是呛人的烟火。
老太太慢慢地冷静下来,即便此时河水从东面而来,即便雨水将大火熄灭,可是大火烧了这么久,里面的人已经死了。
不管是河水还是雨水,都来得太晚了。
老太太重新振作起来,颤抖着、激动着道:“火灭了,火灭了啊,你们快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活口,尽量把人都救下来,天佑我侯府啊。”
仁慈的形象还是要保住的。
忠勇侯府的老夫人,怎么能是个盼着长媳和孙女孙儿被活生生烧死的人呢?
所以,老太太表现得特别激动。
“千万要小心,若有尸体的话,别踩到了,把尸体完整地抬出来!”老太太“心力交瘁”地交代着。
——尸体完整,她才能确定哪个是叶青雪,哪个是周夫人,哪个是叶存嗣。
只要确定这三人成了尸体,余生她就可高枕无忧了。
闵修贤看了眼老太太,心里想着老太太到底是妇人,房子都烧成这样了,即便大火灭了又如何,里面的人肯定成焦炭,活不成了。
不过他也没说话,人死了,他妹子和外甥的仇报了,便没必要再得罪老太太。
退一万步讲,即便叶青雪他们真没死,他也要侯府把这几个交给他们闵家来惩罚!
闵家不会让他们活着的。
当然,今晚他来侯府,其实也不完全为闵盈盈而来,他还有其他任务。
只剩下小火在燃烧了,对性命已经完全构不成威胁,许多侍卫撑着伞举着火把冲了进去。
老太太和闵修贤等人在亭子里,等着尸体被一具一具地抬上来。
可是侍卫却给他们带来了十分惊悚的消息。
“老夫人,没有找到尸体啊!”侍卫如此说道。
老太太愣了愣,什么叫没有找到尸体:“难道都烧成灰了?不可能!梁木都还在,不可能一点骨架都不剩下,再找找!”
但是接二连三的侍卫跑过来,都说一具尸体也没有找到,便是一截烧断的残肢也没有。
“这不可能!”老太太脸上的仁慈几乎维持不住,表情变得些许狰狞:
“那样大的火,难道他们还能凭空消失不成?那么多人在里面,总能留下一具尸体!掘地三尺也给我挖出来!”
雨势小了很多,老太太走出亭子,王嬷嬷给她撑着伞,她走进关雎院里去。
后面的人想了想,不得不跟上去。
闵修贤也带着闵家人,紧跟在老太太身后,进入关雎院去一探究竟。
然而,众人才入院子,先前进去里面寻找尸体的侍卫们,就接二连三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昏暗的光线照得他们脸色仓惶无比。
老太太见状,虽然心有不祥之感,但还是怒极厉喝:“干什么?见鬼了吗!便是鬼也已经死了,伤害不了活人!”
有侍卫“噗通”跪在她的面前,“大小姐……大小姐他们,他们出来了。”
有侍卫补充:“从地底下出来了……”
老太太曾经想过,大火燃烧的时候,叶青雪会带着众人躲到地窖下面去。
但那也只能保持死后完整尸体而已,并不能保住性命。
因为那样大的火,不仅会产生极高的热量,还会产生浓烟,呛得躲在地窖里面的人无法呼吸。
他们会被活生生憋死。
所以,哪怕叶青雪他们躲在地窖里面,她也不信这场火杀不死叶青雪他们。
但现在,侍卫说叶青雪他们从地底下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忽然,老太太听到抽气声此起彼伏,她猝然抬眸朝正门看去,竟看到叶青雪带着众人,从烧毁坍塌了大半的屋子里走来。
火光照在她冰蓝色的衣裙上,没有染血,也没有烧焦,她的面容亦是完好,只是神色冰冷。
她身后那些人,小宝和两匹狼完好无损,叶存嗣也完好地坐在轮椅上,刘磐推着他。
邢嬷嬷和春夏秋冬跟在她身边,扈嬷嬷护着两个孩子,她女婿抱着她女儿的尸体。
如果说有谁受伤,有谁形容狼狈,那就只有周夫人和扈嬷嬷。
这些人,一步一步走过来,就好像枉死的冤鬼,从地狱中寸寸爬出,只为了向谋害他们的人,讨个公道。
老太太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惨白。
他们没死!
他们居然没死!
他们怎么会没死!?
叶青雪他们当然不会死,关雎院在侯府最东边,她早就让人挖通了从地窖里直通外面的密道。
当时是为了云濯被发现时,有个地方可以逃出去,不至于被捉拿。
在得知周夫人可能会烧死他们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个密道。
在最后时刻,她带着人躲进去。
关雎院里大火燃烧,浓烟滚滚,没有空气可供呼吸,但他们呼吸的是密道直通小树林那边的空气。
只要关上密道大门,浓烟和热量就冲不进来,而他们也不会窒息。
随着他们步步走近,老太太如遭雷击,心慌得厉害,双腿发软——这次是真的,倒在了王嬷嬷怀中。
闵修贤大步上前,拦住叶青雪的路,他沉声道:“大姑娘没出事,那真是太好了!”
叶青雪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吗?闵大人准备了佳肴美酒给我庆祝吗?”
闵修贤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如此牙尖嘴利。
“你身为侄女,打伤自己婶婶,害她残疾在床,简直大逆不道!你联手自己堂弟,陷害你的长兄,让他身败名裂,你简直十恶不赦!
“你当闵家没人了吗?立了点功劳,就想置我闵家人于死地!大姑娘,你要为自己昔日的冲动与狂妄,付出代价!”闵修贤咬牙切齿地道。
叶青雪挑眉:“老夫人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将闵盈盈打成残废?她也没有告诉你,叶存缙为什么身败名裂?
“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他们母子得此下场,罪有应得!
“九年前我父亲伤势好转,本已没有性命之忧,但闵盈盈用生锈的银针,害得他伤情急转直下,转眼就没了性命!”
什么!闵修贤整个愣住,这不可能,小丫头在信口雌黄!
叶青雪掷地有声道:“她谋杀的是朝廷命官,是大周良将,她该死!不过这只是她其中一项罪名而已!
“十五年前她生下的是叶雅冰,叶存嗣分明是我们大房的孩子,但她设计调换了两个孩子,害得我父亲去世之前,没有儿子送终!
“她主张叶存缙过继到我父亲名下,抢夺了本该属于我弟弟叶存嗣的爵位!这样处心积虑、蛇蝎心肠的人,便是捅到皇帝面前,她也是千刀万剐的罪名,你想为她讨什么公道,闵大人?”
叶青雪声色如雪,语气如刃,直直地朝闵修贤刺去。
闵修贤先是惊呆,而后不信,最后恼怒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为了合理化自己的残忍行为,编造了这些谎言!”
“跟在闵盈盈身边几十年的扈嬷嬷可以作证,现在周夫人也可以作证。”叶青雪道:
“便是你身后的鲍老夫人,也知晓这件事!闵大人敢问问她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