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原本还软在王嬷嬷怀中,乍然听到叶青雪的话锋直指自己,整个人哆嗦了下。
连忙站直身体,矢口否认:“绝没有这样的事情!”
叶青雪目光冷冽地看向她:“没有什么样的事情?”
不等老太太回答,叶青雪便对着叶存嗣道:“今晚的事情至关重要,你必须将在场每个人的一字一句都记录下来!”
刘磐立即将叶存嗣推入亭子当中,停在石桌子前面。
冬白身上似乎早已经准备好笔墨纸砚,当场就掏出来,摆在石桌上,为他铺纸研墨。
老太太看他们姐弟二人如此阵仗,气不打一处来,心中也更加慌乱。
她从未想过,叶青雪姐弟能够活着从大火中走出来,这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既然是重要的事情,那本王与王妃也要来听一听。”不远处,更是传来一道沉厚的声音。
众人一惊,循声看去,来的人竟是豫王夫妇。
“参见豫王爷,参见王妃娘娘。”顾不得地上有水,在场的人哗啦啦跪下。
老太太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叶青雪是荣青郡主的救命恩人,今晚豫王夫妇来此,难道是为叶青雪主持公道的?
昨日豫王妃就各种偏袒叶青雪,今日他们夫妇前来,那还了得?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叶青雪是真的要毁掉整个侯府,她实在是丧心病狂!!
老太太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豫王夫妇大步上前,叫众人起身之后,便走进亭子中去,站到叶存嗣身后。
“叶大姑娘是荣青郡主的救命恩人,今晚之事既然涉及叶大姑娘,那本王和王妃也不免要关注一下了,二公子可要好好记录啊,本王和王妃就在旁边看着,你记录下来的文字可不能有任何偏颇。”
老太太连忙上前,道:“豫王爷,王妃娘娘,外面风冷雨冷,还请移步正厅喝杯热茶。”
豫王妃道:“今晚侯府这场火可真是大啊,下这样大的雨还能烧亮半个京都城,我们在远处都看见了,有什么事情就在这儿说明白了吧!”
老太太浑身一激灵:“起火的时候,还没下雨呢,所以火势才起得又快又猛。真是上天保佑,忽然下那么大的雨,没叫任何人出事。”
豫王妃道:“开始正事吧,方才本王妃远远走来,就听到老夫人说没有这样的事情,指的是没有什么样的事情?”
老太太脸色苍白,翕合着嘴唇,竟半晌不出声。
闵修贤道:“王爷,王妃,叶大姑娘身为侄女,打残了她的婶婶,还联手叶存嗣陷害他们大哥玷污兰小姐!
“今晚微臣过来,就是向侯府讨个公道,结果叶大姑娘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诬陷?”豫王妃冷笑道:“昨日将军府,本王妃也在现场,本王妃和将军夫妇亲耳听到,叶存缙自己承认,年前是他玷污的兰小姐!”
闵夫人浑身一震,昨天豫王妃也在?
而且听到叶存缙亲口承认的?
若是如此,妹子和大外甥让他来主持什么公道?
豫王妃继续道:“叶存缙还说,他把玷污兰小姐的细节经过,写成了小册子,如果我们胆敢告诉皇上,他就将小册子宣扬出去呢。
“闵大人,你是一点不了解自己外甥的品行啊,连本王妃和将军夫妇他都敢威胁!最后还是兰小姐豁出去脸面不要了,也要让我们将真相告知皇帝!”
闵修贤猛地往后踉跄小半步,才稳住身形。
老太太也呆住了,叶存缙居然亲口承认了?那这事儿哪里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周夫人更是痛彻心扉,原来真的不是诬陷,一切都是事实,连豫王妃都知道的事实!
可怜她竟一直那般信任叶存缙,认为他是侯府长子,继承了爵位,一定不是那等心思歹毒、龌龊之人!
闵修贤咬牙道:“那,那叶大姑娘说,叶存嗣才是大房的儿子,十五年前出生的时候,被我妹子拿二姑娘调换了!
“她诬陷我妹子这般行为,是为帮存缙夺取侯爵之位!这事又怎么说!”
扈嬷嬷立即站出来:“这不是诬陷,这是事实,当年二公子和二姑娘调换的事情,是老奴听从闵夫人的命令亲自完成的!”
她跪下来,“在豫王妃与王妃娘娘面前,老奴不敢说谎,否则叫老奴全家不得好死!”
周夫人捂着心口,眼泪一直在流,凄切地道:“豫王爷,王妃娘娘,臣妇也是今晚才知晓,存嗣才是我臣妇亲生的儿子,是闵氏那毒妇为了夺取侯爵之位,将两个孩子换了的呀!”
叶存嗣记录的动作顿了顿,便立即收敛情绪,继续记录下去。
手中的笔一刻也不曾停下,只是手中的狼毫被他握得很紧很紧,骨节处泛着青白。
众人寂静,扈嬷嬷和周夫人都承认了。
所以,叶存嗣和叶雅冰从小被调换,这件事竟是真的。
叶青雪立即开口道:“而且此事鲍老夫人也是知晓的,但是她为了帮助二房夺取爵位,便默认了闵氏的行为!”
“胡说八道!”老太太断喝:“我怎么会知晓闵氏所为?若我知晓,我怎么可能不惩罚她?
“大房、二房和三房都是我的孩子,哪个孙子袭爵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又哭喊:“豫王爷与王妃娘娘明鉴啊,老身也是今天晚上才知晓,闵氏当年将两个孩子调换了的真相啊!
“若老身一早知晓,早就让他们换回去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老身怎会任由这样的错误,一直错下去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老太太不可能提前知晓闵氏所为,毕竟都是她的孩子,谁袭爵对她都没有影响。
叶青雪冷哼一声,道:“但是如果我父亲叶啸白,并不是你亲生的呢?你岂不是要把爵位,从我大房抢夺到你儿子的后代手中?”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得老太太的脸色惨白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众人也都惊呆了,猝然抬头,一会儿看看叶青雪,一会儿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了,怒喝:“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父亲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当年府上众人都可以作证!
“青雪,我知道从小把你送去乡下,让你受苦了,你对侯府心存怨恨!
“你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得到,所以你想要毁掉整个侯府,你今日甚至信口雌黄,你父亲不是我亲生的,这简直太可笑了!
“远的不说,你就想想你父亲那张脸,再想想你姊妹们的脸,是不是或多或少和我都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一次莫说闵家人,便是豫王夫妇,周夫人、叶存嗣等等所有人,也全都看着叶青雪。
似乎都被她的说法给震惊了。
无法想象忠勇侯叶啸白,不是老太太亲生的。
叶青雪道:“好啊,那烦请老夫人解释一下,一直放在你佛堂后面的那具白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老太太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辩驳,但是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硬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嬷嬷扶住她,对着叶青雪道:“那是老夫人年轻时候的好姐妹,供奉在佛堂,是要超度她的!”
老太太和王嬷嬷一早就怀疑,叶青雪发现小佛堂的秘密了。
但是她们想着,即便叶青雪知道全部真相也没有关系,今晚叶青雪会死在关雎院的大火中,带着所有的秘密一起去死。
她们千想万想实在没有想到,叶青雪会活着出来,然后质问那具白骨的事情!
老太太扶着王嬷嬷的胳膊,外强中干地附和一句:“正是如此!”
叶青雪却朝她们步步逼近过来。
她身材高挑,气质清冷,气势逼人。
有那么一瞬,老太太想后退,但是她控制住了。
叶青雪站到老太太的面前:“如果是你的姐妹,你要为她超度,为何在白骨身上绑缚诸多红线?那分明是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叶青雪当即喊冬白过来,和扈嬷嬷一起过去,把那具白骨给带出来。
冬白和扈嬷嬷领命而去,叶青雪贴到老太太耳边:“我知道你为防万一,将那具白骨暂时挪走了,我的人一直盯着你,我知道白骨藏在什么地方。”
老太太浑身紧绷,怒视叶青雪,抬手就要狠狠往她脸上打去,想用祖母的气势压制住她。
但是手腕被叶青雪拦住了。
老太太挣扎不得,怒不可遏:“好,就算我想要那具白骨永世不得超生又如何?人的一生不能有一个恨毒了的人吗?谁还没有个仇人呢?
“难道就因为我有个仇人,始终放不下我的仇恨,你便可以污蔑叶啸白不是我亲生的儿子吗?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事情发展到现在,其他人都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看着。
不管是闵氏所为,还是老太太不是叶啸白亲生母亲这件事,听来都太意外、太惊悚了。
他们插不上话。
白骨被冬白和扈嬷嬷用架子抬过来了,上面覆盖着白布,揭开之后可以看到白骨身上新旧不一的红线。
在这样的雨夜里,看着格外瘆人,人群中发出低低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