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见到奚盏又上门来,心中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雀跃。
“书信呢?”
奚盏还未开口,便听见楚朝这样问,颇为尴尬地开口道:“回世子,小姐这次是口信。”
逐风面皮差点绷不住,瞧见楚朝的眼神复又正色。
“说吧。”
“若世子近日空闲,小姐约您两日后在有间楼一叙。”
奚盏敏感地察觉到,她话出口之后,这房间内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就连逐风的眼神也有些变得严肃起来了。
“知道了,我会赴约的。”
奚盏走后,逐风忍不住开口问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试探我们吗?”
“逐风。”楚朝眉头微蹙。
但这次逐风没有闭嘴,而是接着道:“有间楼除了主事的两三个人,便只有主子和属下几个知晓。她是从何处得知的?难道这是巧合吗?”
楚朝知道逐风说的有道理,在沈清身上出现的巧合太多了。
难道说沈家或者是沈清还有什么埋在地下的暗桩?
有间楼如此隐秘,连想对他下手的幕后之人都未曾察觉。偏偏她就约在那里。
可越是这样,楚朝就越好奇,越想亲自去问沈清。
若是往常,楚朝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就是威胁,接着便想要除之而后快。但是现在楚朝只是单纯的疑惑和好奇。
也许是因为沈清曾救过他,但他也不是不知道有苦肉计这一说。
或者说如果是苦肉计的话,他之前就中计了。
楚朝也很难说清他是什么想法。
他善于抽丝剥茧地查清事实真相,也会扮猪吃虎愚弄人心。他就好像在下一场棋,将这个或那个用作棋子,本来沈清或许也只是其中之一。
可是就从金台寺那一次开始,他手中的棋子融化成沙子落到棋盘上,掩盖住了棋盘的一部分。但奇怪的是,他只想把那偏沙子一粒一粒地收集起来,而不是掀翻整个棋盘。
因为那样沙子也会全部消失。
他承认,他很享受收集沙子的过程。
有一种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秘的快感。
若是他想,必定没有一粒沙子能从他指缝间溜走。
楚朝甚至笑出了声来。
……
上京城夜里依旧繁华不减,坊市之间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左相府书房同样灯火通明。
“这两个人推出去吧。蒙受祖辈荫蔽却尸位素餐、贪图享乐如此之久,也是时候为社稷做些贡献了。”华潜轻轻敲了两下桌面,那书案上赫然画了两个红圈。
下首的刑部尚书裴正礼道:“洛南征全无其祖父平南王当年的风范,整日沉迷酒色、声色犬马,甚至私下倒卖贡品、强抢虐杀良家妇女,实在愧对平南王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可惜其父亲去的比平南王当年还早,否则平南王府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模样。”
御史中丞许冲道:“可惜了宫中的贵妃娘娘,摊上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弟弟。不然以贵妃娘娘的手段,若是个男儿身未必不能回复平南王府往日的荣光。”
礼部员外郎隋文简道:“各位大人所言甚是。洛南征可不就是仗着这个受宠的姐姐才有这嚣张的气焰。在这个节骨眼,想必皇上也不会留情面。至于这个薛如彬,区区一个光禄寺主簿,虽然能够让右相难堪,但皇上会不会嫌这个肉太少不够看。”
许冲接着道:“此言差矣。这薛如彬能搭上右相府,背后门道和钱财必定不少。就算是个骨头,也肯定是块肉多的骨头。”
华潜不置可否,反倒是问道:“御史台那边如何?”
许冲正色道:“我也正要向大人禀报。此事……此事与府上大小姐有关。”
“染儿?”
“正是。有一道奏折弹劾刑部员外郎孟延川蓄意亲近贵府大小姐,恐有……私相授受之意。”
华潜捋了捋胡须:“可知道是何人所写?”
“知道。我已经私下打探过了,起草奏折的那名御史也是收到一封匿名的书信,后续在他调查之下发现确有……确有其事,这才贸然上书。”许冲看到奏折的第一时间就去了解了情况,那名御史急功近利,想借机引起左相的注意。
许冲心中冷哼一声,想卖左相的人情?他连名字都不会提起!
“孟延川?是今年的榜眼吧,文章写的不错。”华潜的话叫底下坐着的人琢磨不出他的想法。
许冲也不知道要夸还是要贬,只得讪笑着问:“依您看,这奏折有没有往上递的必要?”
裴正礼听到此事关系到他刑部的时候,已经有些不悦。他怎么未曾听说他底下还有这么个人物,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与左相的女儿搭上了线。
他知道左相将这个恩人之女视如亲生,此刻他倒是希望左相开口断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仕途。
“染儿的事便随她吧,有什么事我自会处理。”
意思就是不用向上递。华潜的回答有点让人出乎意料。
“是。”不过这些他可管不着,许冲立刻答道。
“他那边盯紧一些,有什么异动随时告知于我。”
许冲点点头,他一直在盯着,可完全摸不清楚左相想要从一个纨绔身上找到什么。
此时,书房外传来一道男声。
“爹,是我。”
“进来。”
华彻推门二人,目光扫过下面坐着的三人,径直走到华潜旁边。
“这是你的几位叔叔,日后朝中,还需要他们照拂照拂你。”,华染转头又道,“各位,这是犬子华彻,今日刚刚归家。。”
华彻微微倾身行礼,其他三人立刻站起身来作揖。
“二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便是。”
华彻抬了抬唇角,若有似无的看了许冲一眼,只面上一层浅浅的笑意:“多谢各位叔叔”。
此后又是闲话家常,众人便渐次告辞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