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受洛贵妃召见进宫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官员女眷们私下里议论纷纷。
连二人的八字相合的消息都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缪玲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上次那间茶楼里坐着。自从沈清回京之后,缪玲来这里的次数便更勤快了。
她总想着或许能看到与沈清相熟之人到这家茶楼里来,说不定就是在她糕点下面印“沈”字的元凶。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是一无所获,还听到更令人可气的消息。
缪玲将手中咬了一口的糕饼一摔:“沈清,她也配?”
随即又嫌恶地看了一眼桌上糕饼的碎屑:“这什么糕饼,难吃死了。”
不光是缪玲的侍女,就连茶楼的伙计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从出了那事之后,缪玲几乎次次来都要挑毛病找茬,偏生掌柜的还吩咐得哄着顺着。
伙计熟练地撤下:“小的给您再上一份,保证好吃!”
缪玲挥挥手,没去再管,心里烦闷交加。
如今父亲被停职,李漫的父亲倒是春风得意;她兄长婚事又告吹,丑事传遍各家主母,再难议上一门好亲事。家风不正,如今连累得她也难嫁个好人家。
“李漫——如今我喊她出来也喊不动了。得意什么!不过是暂代职务,以为已经能爬到我头上来了不成!”
又一茶盏落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侍女在旁边也不敢劝,只是蹲下身去处理。心中暗暗庆幸是包间,不然这等样子让外人瞧见了,祸事怕又要重演。
包间的门被打开,一盘新鲜的糕点又重新放上了桌。
缪玲正心烦着:“东西放下,赶紧出去。”
“不知缪小姐为何事烦闷,说不定在下可以帮上忙。”
缪玲一愣,转头见来人并不是刚才的伙计,反倒是一个看着儒雅俊俏的公子。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下是吏部的崔衍,曾过府给缪尚书送过文书,不知小姐可有印象?”
知道了来人身份,缪玲心下稍安,但又怕崔衍方才在门外会否听到了什么,不由得带了几分戒备。
崔衍瞥了一眼正在收拾茶盏碎片的婢女,这让缪玲更慌乱了几分。
“笨手笨脚的,收拾完了赶紧出去。”
崔衍还是以往一般随和,“冒昧抢了伙计的差事,请缪小姐不要见怪,只是方才似乎听到了李侍郎千金的名讳——”
“听到了又如何?你这是在威胁我?”
缪玲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下一刻便要炸毛,语气也不客气起来,“你大可去告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崔衍唇角微勾,似乎对她的挑衅不为所动,反倒重新拿了一只茶盏给她倒了一杯茶。
“缪小姐当真是误会我了。我心中是十分敬重缪尚书的,怎会在背后行此小人之举。缪尚书不在,我们也是有口难言啊——”
缪玲听着有些狐疑:“此话怎讲?”
“我……唉,我们只是底下办事的人,多的也不好说。缪尚书这次也是无妄之灾,谁成想会闹到停职的地步……”
一句两叹,就是不说重点。
说到这次的事情,缪玲也觉得是因为兄长太过火,才牵连了父亲。可退一步讲,若不是正好发生了孙程等人的事情惹的皇上震怒,也不至于罚得这么狠。
“听你这话的意思,在李侍郎手下怕是不好过吧。”
崔衍急忙摆手:“这话可不能乱说,李大人待我可是极……极好的,我……方才那意思,只是吏部事务过于繁杂,我只是觉得若是缪尚书能回来,李大人也轻松一点才是。”
“——况且缪小姐与李小姐不是闺中好友吗?我怎敢在缪小姐面前说胡话。”
提到李漫,缪玲忍不住“哼”了一声,“如今她父亲代了我父亲的职务,可未必还给我面子了。——今儿不就是我一人在这儿?”
“真是有其父必……”,崔衍话说了一半噤了声,假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末了又用看可怜人的眼神看着缪玲。
缪玲浑身不适,尤其厌恶那种眼神:“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崔衍深深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还望缪尚书能早做打算,一月之后即便回来,吏部怕也是要变天了。”
缪玲只感觉太阳穴不停地跳,她虽然对官场的事不甚了解,但一月而已,难道凭那李威当真能收服所有人不成?还是说她父亲再也不可能官复原职了?
家族荫庇之下,缪玲自出生以来基本都十分顺遂。父亲虽然资质平平但凭着数代的积累也位列尚书,她合该一辈子享福的。
李漫真正地越过她去的那一天,她还怎么做人?她半点都忍受不了!
万一到那一日,李漫把当初珍宝阁的事情捅出来又要怎么办?
崔衍看着鱼儿上了钩,准备再添最后一把火:“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起身到一半,缪玲拦下了崔衍:“崔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出了这个门我只当今日没见过大人。”
“缪小姐如此说,倒是折煞我了。”
“李侍郎为官左右逢源,想当初孟延川孟大人便是他因着左相大人的随口之赞安排进的刑部,如今同批里晋升最快的除了他便是赵措赵大人。可孟大人乃是白身,自然更倚重他当初的恩情。此外又有孟大人与左相府那层关系,李侍郎自然有望更进一步。”
“如此种种的人情,这些年李侍郎可积攒的不少,这都是最后那关键的一步的筹码。”
缪玲当然知道这最后一步指的是她父亲的尚书之位。
“只可惜缪尚书没有李侍郎这般处心积虑,多事之秋又适逢家中长子的祸事……只怕是自己都有心无力了。”
这确实不可否认,饶是缪玲都知道自己父亲在为官一道上不如李威等人会钻营。况且他兄长的龙阳之好更是将父亲气得头发都白了许多,这几日张口都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反正事成与否端看这一月内有没有什么变数了。”
“崔某也是身处其中,万般不由人,只能言尽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