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俊逸背上的鞭伤被河水泡得发白,麴云凰沾着药酒的手指突然顿住。
她盯着绢帕边缘的紫草汁冷笑:\"原来那老贼三日前就派人去过云州。\"话音未落,西墙外传来梆子声,戌时三刻的梆子竟比平日早敲了半盏茶功夫。
\"他们换防时辰提前了。\"牛俊逸将浸透血水的绡纱缠在剑柄上,月光照见他脖颈朱砂印鉴正与青砖缝隙里的苔藓纹路重叠。
他刚要开口,麴云凰突然扯开他刚包扎好的布条,蘸着新鲜血渍在廊柱划出三道弧线:\"黑风练的是阴风鞭,闻到血腥会发狂。\"
后厨方向传来碗碟碎裂声。
麴云凰将骨笛抵在唇边,吹出的却是卖糖人的吆喝调子。
东厢当值的两个守卫伸长脖子张望,其中年长那个突然指着槐树惊叫:\"那是不是上个月投井的...\"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捂住嘴,两人推搡着往偏门跑去。
牛俊逸袖中银针擦着麴云凰耳畔飞过,钉穿正要敲锣的小厮手腕。
铜锣落地前被他用鞋尖挑起,反手扣在月洞门边的石灯笼上。
麴云凰趁机翻过窗棂,靴底沾着的紫檀碎末在青砖留下浅淡马蹄印。
绿珠就是这时候撞进来的。
小丫鬟怀里的茯苓糕撒了满地,盯着麴云凰眉心血痕突然颤声道:\"姑娘的胎记...和祠堂供着的画像...\"她哆嗦着掀起裙角,露出脚踝处被烙铁烫坏的麴字,\"三年前被发卖时,老夫人喂我吃过三日断肠散。\"
地牢入口的石碾子正在冒热气。
牛俊逸用银针挑开张统领护心镜时,对方突然咧嘴笑出声:\"贵人可知这玄铁链锤浸过七种毒?\"话音未落,链锤顶端弹出的倒钩已割破牛俊逸袖口,暗紫色毒液滴在青砖上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声响。
麴云凰的断箫就是这时候掷出去的。
箫管裂口迸出的音波震得池中锦鲤跃出水面,黑风甩来的鞭梢被两条鱼尸缠住。
她趁机将剑穗末端的玄铁小印按在张统领眉心,烫出的焦糊味里混着牛俊逸的低喝:\"他腰带里藏着两把钥匙!\"
假山石缝渗出的血水已漫过脚背。
麴云凰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污,发现牛俊逸掌心的虎符血痕正与石壁上青苔组成相同的图案。
她突然扯开他衣襟,将滚烫的玄铁印按在那道未愈的鞭伤上。
牛俊逸闷哼声中,石壁轰然洞开。
黑风的软鞭第三次袭来时,麴云凰故意让鞭梢卷住自己左臂。
被扯碎的衣袖里飞出二十年前盐引残片,遇血显出的户部暗纹正贴在牛俊逸颈侧胎记上。
追兵们的惊呼声中,她反手将青锋剑插进石缝,剑气激得满地紫檀碎末凝成战马前蹄形状。
\"钥匙孔在石马眼睛里!\"绿珠突然扑到淌血的链锤上,从张统领靴筒抽出的铜匙被她咬在齿间。
麴云凰接住钥匙时感觉掌心旧伤被什么东西灼烧,低头看见玄铁小印正在吸食剑穗上的血珠。
地牢铁门开启的瞬间,牛俊逸突然抓住她手腕:\"门环上的饕餮纹...\"话没说完就被涌出的腐气呛住。
麴云凰剑尖挑着盏将熄未熄的油灯,火光摇曳中,门扉内侧密密麻麻的八卦阵纹正将他们的影子割裂成块状。
绿珠突然指着最深处那间牢房惊叫:\"李大人指甲缝里嵌着铜钱!\"几乎同时,众人身后传来石壁合拢的闷响。
牛俊逸掌心血痕突然开始蠕动,虎符形状竟与铁门锈迹拼合成半枚残缺官印。
麴云凰将骨笛抵在流血不止的耳后,笛声割裂油灯爆出的火星。
飘散的火星子落在铁门阵纹上,烧灼出的焦痕竟与牛俊逸背上舆图某个标记完全重合。
她突然用剑尖划开自己小臂,血珠溅在阵眼时,整座地牢响起此起彼伏的机括转动声。
巽位凹槽吸饱鲜血的刹那,整扇铁门突然泛起幽蓝磷光。
麴云凰耳后伤口涌出的血珠悬在半空,被骨笛震出的音波串成血线,正巧缠住张统领甩来的链锤倒钩。
牛俊逸突然抓起她淌血的手腕,将虎符血痕按在离位凸起的青铜饕餮鼻环上。
\"清风派的三才锁!\"麴云凰话音未落,青铜门环突然咬住她半截断甲。
井底机括声骤然变调,原本朝西倾斜的枯井竟开始缓缓旋转。
黑风蒙面布被牛俊逸的银针挑落时,李大人突然踉跄着扑到井沿,枯槁手指抠进灵月脖颈的莲花刺青:\"清风派首徒竟做了阉狗爪牙!\"
灵月瞳孔里泛起诡异的青灰色,软鞭绞住李大人的手腕往井口拖拽:\"师父说麴家军就该曝尸荒野...\"话没说完突然惨叫,她脚踝处的麴字烙印竟与绿珠脚上的伤疤同时渗出血珠。
麴云凰趁机将断箫插进井壁裂缝,箫管里迸出的音刃割断三根捆仙索。
\"接着!\"牛俊逸突然抛来半枚玉珏,那缺口处的鱼鳞纹正与铁门饕餮纹重叠。
麴云凰反手将玉珏拍在张统领护心镜上,镜面映出的北斗七星方位突然与井底机括咬合声形成共振。
青铜锁坠地的瞬间,灵月袖中突然射出七枚透骨钉,钉尖沾着的药粉遇血化作青烟。
李大人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的铜钱烙印正与井壁苔藓拼成半幅边关布防图。
他嘶吼着撞向旋转的井轱辘,生锈铁链崩断时溅起的火星子点燃了青烟。
麴云凰在浓烟中瞥见牛俊逸颈侧胎记正在渗血,那形状竟与玉珏缺口完全吻合。
\"巽位生门在卯时方向!\"绿珠突然抓起地上的铜钥匙捅进自己肩胛骨,喷涌的血柱在青砖上画出歪斜的八卦阵。
麴云凰只觉得掌心玄铁印突然发烫,那热度顺着经脉灼烧至丹田,激得她呕出口黑血——血沫里竟浮着细小的青铜碎屑。
牛俊逸的银针暴雨般钉入石壁,针尾缀着的金丝正与铁门八卦纹形成夹角。
他拽着麴云凰滚进枯井时,张统领的链锤擦着后颈砸在井沿,飞溅的碎石里混着半块户部令牌。
灵月追到井口的刹那,井底突然升起浓雾,雾中隐约传来二十年前的战鼓声。
\"抓紧!\"麴云凰将骨笛横咬在齿间,双手死死扣住井壁凸起的龙纹砖。
牛俊逸掌心的虎符血痕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与李大人胸口烙印相同的铜钱纹路。
旋转的井壁突然伸出无数青铜利齿,绿珠的尖叫声里,麴云凰突然发现那些利齿排列方式与父亲战甲鳞片一模一样。
井底涌出的腐水突然倒灌,水面上漂浮的紫草汁与麴云凰伤口的血混合,在雾中凝成匹练似的红绸。
灵月甩来的软鞭被红绸缠住,鞭梢系着的铜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
牛俊逸趁机将半枚虎符按进井底暗格,青砖缝隙里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带着硝石味的黑油。
\"火折子!\"麴云凰踹开扑来的张统领,撕下染血的裙摆抛向半空。
牛俊逸吹燃的火折子刚沾到布料,整条枯井突然剧烈震颤,井壁上二十年前的字迹在火光中显现:麴字军旗永不倒。
灵月突然抱着头跪倒在地,眼中青灰色褪成血红:\"他们给我种了噬心蛊...铜钱纹发作时...\"话没说完突然夺过绿珠手中的铜钥匙,狠狠刺进自己心口。
喷溅的黑血在井壁画出残缺的麴字,与李大人指甲缝里的铜钱纹拼成完整的边关舆图。
麴云凰的骨笛被牛俊逸灌入内力,最后一个音阶震塌了东侧井壁。
暴露出的密道里堆满贴着户部封条的檀木箱,箱盖上的火漆印竟与牛俊逸腰间蟠龙玉佩同出一脉。
绿珠突然扑到某个裂开的木箱前,抓起把黍米塞进口中咀嚼:\"是老夫人出事前藏的军粮!\"
张统领的狂笑声从井口传来:\"贵人可知这枯井连着护城河?\"他挥动链锤砸向井轱辘的刹那,牛俊逸突然将麴云凰推进密道,反手甩出浸透黑油的绡纱。
燃火的绡纱缠住链锤,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半个庭院。
麴云凰在坠落的檀木箱间瞥见牛俊逸坠入护城河,他背上的虎符血痕遇水竟化作游龙形状。
她咬牙扯断剑穗系在井轱辘残骸上,玄铁小印坠入河面的涟漪里,浮起的血沫凝成\"未时三刻\"四个小字。
密道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与李大人的嘶吼交织成诡异韵律:\"他们用军粮养私兵...铜钱纹是调兵...\"麴云凰的断箫突然自发震响,箫声惊飞箱底沉睡的尸蛾,扑棱的翅膀掀开箱底暗格——整摞盐引残片正与她怀中的残片血脉相连。
井水倒灌进密道的刹那,她看见牛俊逸的蟠龙玉佩卡在护城河闸口,玉佩裂纹里渗出的金粉正与铜钱纹相互吞噬。
远处传来打更声,戌时的梆子比未时三刻早了整整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