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十四岁那年的暑假,天气格外炎热。
“薇薇,把这兜西瓜,给赵奶奶送过去。”院子里,白幼薇的外婆,正在晾晒菜干,看着躺在凉椅上的外孙女,吩咐道。
白幼薇正做着美梦,被打断,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一兜子西瓜。
她拎着提兜朝外走。
这里,是乡下,外婆的老家。
阳光很大,她走路很快,距离邻居赵奶奶家,不过一两分钟的距离。
平常敞开的院门,这会却紧闭。
“赵奶奶,您在家吗?外婆让我来送西瓜。”
铁门从里面打开,站在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白幼薇后退两步,问出疑问。
“哎呀,是薇薇啊,快进来。”
白幼薇进了小院,而那个来开门的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懒洋洋的,进了屋子。
从赵奶奶的口中,白幼薇知道了那个开门的人,叫阿年,比自己大一岁,是赵奶奶家的远方亲戚,因为身体不好,在这里休养。
听赵奶奶说这些话的时候,白幼薇正坐在椅子上,啃着冰镇西瓜。
甜甜的西瓜汁水入喉,冰冰凉凉的,格外解渴。
两家是邻居,原本就相处融洽,加上白幼薇人美嘴甜,更是得赵奶奶喜欢。
而那个阿年,每次见了白幼薇,都没什么好脸色。
赵奶奶让白幼薇不要放在心上,说那孩子就是那个性子,天生不爱说话。
转机是一次后山之行。
夏天的山里,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外婆找到赵奶奶家的时候,就只有阿年一个人在家。
听到老人家问有没有看到薇薇,阿年摇了摇头。
等外婆离开后,阿年也跟着出了门。
后山那里,有一条小溪,平时水很浅,但一点下雨,溪水暴涨。
暴雨过后,山路难行,阿年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溪边。
溪水果然涨了起来。
岸边,没有人影。
阿年站在溪边观望了会,正要离开,听见一个呼救声。
远远望过去,一个人头,在水里浮浮沉沉。
人被救起。
阿年从头湿到脚。
躺在那的女孩子,眼眸紧闭,脸色苍白。
阿年学过急救,他清理了女孩的鼻腔,按着女孩的肚子,低头,渡气。
一下,两下,闭着眼睛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白幼薇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张放大的,年轻男孩子的脸。
他的唇,还贴在自己的唇上,真渡气。
“咳咳咳——”白幼薇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染上红晕。
阿年见她无碍,站起身,抬步离开。
白幼薇撑着胳膊坐起来,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手不由自主地贴上唇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温度。
他的唇,是冷的,就像他那个人一样。
这次落水的后遗症便是,白幼薇回家后便发起高烧,意识混沌间,在溪水里浮浮沉沉,直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起。
第二天,高烧褪去,白幼薇睁开眼,看见外婆担心的脸。
“外婆,……”她哑着嗓子,撒着娇。
室外,高高瘦瘦的少年,身形挺拔,就像一株茁壮成长的青松。
他正在看着墙上贴的画作,眼眸掠过,耳边,传来女孩子娇滴滴的声音。
还真是娇娇软软的,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天救她,手臂抱过的那份绵软。
软乎乎,热嘟嘟,像老宅里,老太太养的那只调皮的猫。
平时看着听话乖巧,但要是不开心了,随时会挠人。
正想着,阿年听见时老太太的声音:“阿年,这个给你奶奶带回去。还没谢谢你,上次救了我们家薇薇。”
白幼薇走出卧室,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的阿年。
时老太太看见外孙女,招呼道:“薇薇,快过来,谢谢你阿年哥哥,要不是他救了你,你这条小命,我看算是难保!”
白幼薇走上前,开口道:“阿年哥哥。”
这句话,喊得很软,完全没有初见她的那么伶牙俐齿。
阿年放在身侧的手,曲了曲。
“阿年哥哥,谢谢。”
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直接到了他的喉咙。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不客气。”
从那之后,阿年身后,多了个跟班。
他的话很少,更多时候,都是白幼薇在叽叽喳喳,而他,惜字如金的,说上一两个字。
白幼薇自认为和阿年的关系越来越好,直到从外婆口中得知他要离开的消息。
小姑娘红了眼睛,晚饭都没吃,一口气跑到隔壁。
“阿年哥哥,你出来,我找你有急事。”
正看着书的阿年,被白幼薇喊了出来。
后山,溪水边,白幼薇看着倒映在溪水里的影子,鼓足勇气,开了口:“阿年哥哥,你真的要走吗?”
阿年看着低着头,很不开心的白幼薇,难得问了句:“谁欺负你了?头抬起来。”
白幼薇听话地抬头,看着阿年,“阿年哥哥。”
女孩的杏眸里,噙满泪水,要落不落的,编贝般的牙齿,咬着下唇,柔柔地喊着他。
“怎么了?”他的冷脸,忽然就装不下去了。
小姑娘这幅委屈的表情,就像是他欠了她的账。
“你要走了吗?”
“嗯。”他避开了她的视线,弯腰,拾起颗石头,丢了出去。
小石子在溪面上,打出三个水波。
“可以不走吗?”她央求着。
“不可以。”
听见这句话的白幼薇,眼眶里,忍了很久的泪,终于落了。
起初只是小声哭,忍着,抿着唇哭,过了会,哭声越来越大。
阿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侧过身,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幼薇,“你可以给我写信。”
白幼薇一口气没接上,泪水止住了,却打起嗝。
情绪渐渐平复,白幼薇看着平静的溪流,哽咽道:“阿年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如果你不再跟我联系了,那么,我就要忘掉你!”
少女情怀,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承诺,当成了威胁。
起初,阿年只是把她的话当成玩笑话,只是,在时光流逝中,他发现,把最重要的东西,遗忘在了岁月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