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火,如血般艳丽的光芒倾洒而下,将沧澜城那古老而平整的青石板路渲染得如同一片燃烧的赤金。微风轻拂而过,却未能带来丝毫凉意。
此时,一个身影慵懒地斜倚在“醉仙居”二楼的栏杆之上。此人正是风不寒,只见他身着一袭宽松的黑袍,衣袂随风轻轻飘动。他手中握着一只粗糙的陶碗,碗中的酒液随着他微微晃动的动作,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细微的涟漪。
楼下的说书人正口沫横飞、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三日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秘境崩塌奇闻。当说到“那位诗剑双绝的白衣公子”时,原本喧闹嘈杂的茶馆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之中,一声突兀的“咔嚓”骤然响起,犹如一道惊雷划破长空。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风无痕那双猩红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楼上的风不寒。这位锦衣玉带、风度翩翩的嫡弟此刻一脸怒容,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面前的茶案。伴随着轰然倒地的巨响,滚烫的茶水如雨点般飞溅而出,尽数泼在了说书人的头上和脸上。
“野种也配称公子?”风无痕咬牙切齿地怒吼道,同时伸出右手,指尖紧紧捏住一枚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留影石。透过那微弱的光影,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呈现的竟是风不寒身处剑冢吟诵《侠客行》的画面。
“偷学禁术的罪人,今日我便要替宗门清理门户!”风无痕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般。此言一出,在场的茶客们顿时吓得面色惨白,纷纷惊呼出声。他们像是被惊扰的鱼群一般,呼啦一下向后退去,眨眼间便腾出了半丈之距。
这时,人群中有位眼尖的修士突然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道:“竟然是九霄宗的嫡子!听闻他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成功突破到金丹期了......”
风不寒晃着酒碗轻笑,目光扫过风无痕腰间微微鼓起的乾坤袋——那里藏着能摄人魂魄的“锁魂钉”,钉头还沾着暗褐色血渍。他仰头饮尽残酒,喉结滚动时颈侧那道陈年鞭疤若隐若现。
“啪!”
酒碗在青砖上炸成齑粉,风无痕浑身灵力暴涨,金丹威压碾得梁柱嘎吱作响:“跪着爬过来,或许能留你全尸。”
“不急。”风不寒慢条斯理地摊开宣纸,狼毫在砚台里蘸了个满,“听闻嫡弟三岁诵《道经》,五岁画符箓,今日为兄送你首诗如何?”
风无痕脸色骤青,当年他苦练三个月的《御风诀》,不及这野种随口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引发的天地共鸣。此刻见那狼毫又要落下,他猛地甩出锁魂钉:“装神弄鬼!”
黑钉破空时带起鬼哭,却在距宣纸三寸处凝滞——风不寒笔走龙蛇写下“煮豆燃豆萁”,七个字浮空化作七颗赤豆,竟将锁魂钉团团裹住灼烧!
“豆在釜中泣。”最后一笔收锋,整张宣纸无风自燃。七颗赤豆轰然炸开,迸发的才气如无形之手掐住风无痕咽喉,将他生生按跪在地。
“你、你用了什么邪术!”风无痕脖颈青筋暴起,金丹疯狂运转却挣不脱这文道枷锁。他袖中暗藏的噬心蛊虫刚探出头,就被诗气灼成飞灰。
风不寒微微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留影石捡了起来。只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本是同根生”这五个字上面轻轻一叩。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留影石竟然应声裂开。
而从那裂开的缝隙之中,一道光芒骤然射出,映照而出的竟是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风无痕昨夜正跪在凌霜华的脚边,双手捧着一只蛊虫,满脸谄媚地向她献上。
“相煎何太急——”伴随着风不寒口中缓缓吟出的最后一句诗句,七道宛如实质般的诗气瞬间如同疾风骤雨一般,顺着风无痕的七窍疯狂地钻入他体内的经脉之中。
刹那间,风无痕只觉得自己的丹田处一阵剧痛袭来,那颗原本圆润无瑕的金丹竟突然发出了犹如瓷器碎裂般的声音。紧接着,一丝猩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滴落在脚下的青砖之上,溅起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此时此刻,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然而,就在这片死寂当中,一个稚嫩的孩童却突然伸手拽住了身旁母亲的衣角,用清脆而又天真无邪的声音问道:“娘亲,您不是说过那些拥有金丹修为的大能都是刀枪不入的吗?为什么这位叔叔会这样呢?”
那位妇人听到孩子的问话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慌乱地伸出手想要捂住孩子的嘴巴,但由于太过紧张,她那颤抖不已的嗓音还是不可避免地漏了出来:“这、这是文道诛心啊……”
与此同时,风不寒则若无其事地弹了弹自己衣袖口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他面无表情地从风无痕的身边走过,路过之时,还不忘轻笑一声,仿佛是在叹息一般说道:“回去告诉你娘,让她下次换个新鲜点儿的法子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风不寒便毫不犹豫地踏出了醉仙居的门槛。而就在他刚刚离开的那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重物坠地之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风无痕整个人已经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了地上——显然,他的道心已然彻底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