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剑鞘挑着的糖葫芦签子还在滴落琥珀色糖浆,风不寒半倚在醉仙楼描金画凤的朱漆廊柱上,望着三楼垂落的鲛绡帘幕轻笑。檐角铜铃缠着昨夜剑气,震落几片沾血的桃花瓣,正落在他脚边青玉盏里,惊散盏中倒映的七重星斗。
“公子要听《霓裳》还是《六幺》?”
抱琵琶的侍女刚凑近半步,就被韩七指元婴境的威压逼退。断剑悬在梁上的阴影里,将满堂脂粉气割得支离破碎。
风不寒的糖签戳了戳龟甲占卜盘,饴糖在“凶”字卦象上凝成小堆:“听说贵楼花魁擅解李义山的无题诗?”他指尖勾着半块碎银晃了晃,银屑簌簌落进龟甲裂缝,“劳烦姐姐通传,就说......”
“不必了。”
三楼珠帘无风自动,坠着的三十六颗避水珠同时泛起幽蓝。月白罗袜踏过虚空涟漪,金线绣的百鸟裙裾扫过之处,修士们案头的灵酒悉数结冰。
花魁垂眸俯瞰大厅,额间火纹花钿灼得空气扭曲:“天墉城悬赏的通缉犯,也配谈义山诗?”
满座哗然。
抱着酒坛的虬髯修士突然捏碎玉杯:“老子就说眼熟!这不是被九霄宗除名的野种......”
话音未落,韩七指的身影在虚空连闪七次。断剑归鞘时,虬髯修士的胡子正巧落进冰酒,冻成个“闭”字。
风不寒拎起青玉盏抿了口桃花冰,糖签在盏沿敲出《清平调》的节拍:“云想衣裳花想容——姑娘这身百鸟裙,倒是衬得门口孔雀羞愤撞柱了。”
众人这才发现,檐下镇宅的碧眼孔雀正用喙猛啄金笼。花魁裙摆微颤,百鸟暗纹竟真的发出清唳,震得笼中孔雀翎羽尽落。
“春风拂槛露华浓。”风不寒的第二句诗出口时,韩七指突然按住剑柄。元婴剑意如潮水漫过大堂,却压不住那些从地缝钻出的嫩绿藤蔓——枝条缠着诗句攀上梁柱,转眼间枯木生花。
花魁的指甲刺破掌心,鲜血顺着冰蚕丝帕滴落,在白玉砖上烫出焦痕:“若非群玉山头见......”她每吐一字,裙上鸟纹便暗淡一分,等到“会向瑶台月下逢”时,整座醉仙楼的琉璃瓦突然泛起月华。
围观的修士们突然集体捂眼。有人指缝渗血:“我的重瞳!那、那轮月亮在吞噬灵力!”
风不寒的糖签不知何时换成狼毫,蘸着孔雀泪在虚空续写“解释春风无限恨”。最后一笔落下时,满楼月华化作三百枚玉符,精准落入每个修士怀中。
“此符可挡元婴全力一击。”他随手把笔抛给龟甲碎裂的占卜师,“换姑娘腰间魔门令牌一观。”
花魁的百鸟裙突然自燃,青焰中飞出九只毕方虚影。韩七指拔剑的刹那,风不寒的诗稿无风自燃,烧出的青烟竟凝成牢笼困住火鸟。
“公子说笑了。”花魁撕开燃烧的裙摆,露出腰侧血月纹身,“天墉城要的是魔剑修,与我这弱女子......”
“沉香亭北倚阑干。”风不寒突然念出《清平调》末句。
轰隆!
醉仙楼北角的沉香木栏杆应声炸裂,藏在暗处的五名魔修被迫现身。他们手中的锁魂链还未抛出,就被韩七指的剑气绞成铁屑。
花魁终于变色,袖中射出九阴透骨钉:“你早知我身份!”
“姑娘裙上绣的可不是百鸟。”风不寒侧头避开毒钉,赤霄剑鞘挑起燃烧的裙角残片,“这是《山海经》记载的九凶蛊雕,魔门万魂堂的标识。”
围观修士惊恐后退,有人捏碎玉符:“他娘的真是魔门!”
“现在信了?”风不寒的糖签插起块冰镇梨膏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冲韩七指摆手,“韩道友,打个折,留花魁姐姐说媒。”
断剑擦着花魁耳畔钉入墙壁,剑气震碎她所有发饰。披散的长发间露出半枚妖纹,韩七指瞳孔骤缩:“半妖?”
风不寒突然甩出《清平调》诗稿,燃烧的宣纸在空中拼成瑶池仙境。被困的毕方虚影发出哀鸣,竟调头扑向花魁。
“小心!”二楼雅间飞出道黑影。
墨云子的折扇挡住毕方烈焰时,风不寒已经拎着酒壶翻出窗外。夜风送来他渐行渐远的吟诵:“我醉欲眠卿且去——”
韩七指斩出的剑气劈开醉仙楼匾额,明朝二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明朝有意抱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