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剑冢的阴风裹着锈剑的悲鸣,柳天音蛇尾扫开最后一块坠落的镇魂砖时,风不寒正盯着掌中那截霸王枪残片。残片上的妖神纹与吞天壶底的“混沌”二字咬合,在虚空中投出一幅星图——北斗第七星的方位,赫然标着“酆都鬼市”四个血字。
“项无疆用魂飞魄散换的线索,就指向个赌坊?”柳天音指尖拂过焦尾琴新续的蛟筋弦,琴音震碎两只试图抢夺残片的尸鸦。她蛇瞳倒竖着打量星图,“酆都黑市的‘千金台’,可是连妖族长老都不敢轻易踏足的销金窟。”
风不寒突然将残片按在吞天壶口。壶中传出江河奔涌之声,文气顺着星图轨迹在西南巽位凝成半阙《早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柳姑娘可愿陪在下赌一局?”
“你要用文气破鬼市禁制?”柳天音嗤笑甩袖,十二枚妖骨卦钱叮当落地,“卦象说戌时三刻入死门,现在......”
她话音未落,风不寒已踏入虚空。酆都鬼市的磷火在文气长河中明灭,七十二盏人皮灯笼同时转向这个不速之客,照出千金台前一道蜿蜒血痕——那是上月输光元婴的散修自戕时留下的。
“买定离手!”
独眼庄家将骰盅扣在玄铁赌台上,盅内三颗用金丹修士头骨磨制的骰子正在嘶吼。台前围着的修士们眼泛血丝,有人押上本命飞剑,有人解下道侣的贴身肚兜。东南角紫檀屏风后,合欢宗圣女司徒明玉正把玩着新得的秘境钥匙——那钥匙纹路隐现梅枝,恰与苏红袖妆盒上的雕花同源。
风不寒踏入赌坊时,司徒明玉腕间的情蛊突然暴动。她蹙眉看向这个披着残破文士袍的青年,对方筑基期的修为在鬼市比蝼蚁还卑微,可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却让屏风上的百美图集体背过身去。
“道友面生得很。”独眼庄家舔了舔镶着毒牙的舌头,“千金台的规矩,赌命需押心头血,赌财需押......”
“赌这个如何?”风不寒抬手在虚空写下《将进酒》的首句。黄河虚影撞得骰盅嗡嗡作响,三颗头骨骰子突然齐声哀嚎,惊得庄家独眼中魔纹炸裂。
赌坊死寂。司徒明玉手中茶盏“咔”地裂开,她终于认出那柄剑——二十年前人妖两族混战时,曾有个凡人歌女抱着婴儿,用这柄剑抵住她师尊的咽喉。
“一局定胜负。”风不寒指尖文气化作酒樽,樽中映出秘境钥匙的倒影,“我押《蜀道难》全篇。”
庄家独眼涌出黑血,他看清文气中沉浮的“地崩山摧”四字,那是连渡劫期大能都不敢轻易书写的天道禁语。司徒明玉突然轻笑击掌,秘境钥匙在她掌心开出一朵血色梅花:“小郎君若输了,这身文骨就归我合欢宗炼丹如何?”
柳天音的蛇尾轰然砸碎赌台。她碧瞳中映出钥匙尾端的缺口——与风不寒怀中玉玦的残缺处完美契合。
“聒噪。”风不寒弹剑长吟,“尔来四万八千岁——”
骰盅应声炸裂。三颗头骨骰子腾空拼成“谪仙”二字,万千剑气自《蜀道难》诗文中迸发,在赌坊穹顶刻出太白剑意。司徒明玉腕间情蛊尽数暴毙,她盯着嵌入墙缝的秘境钥匙,突然媚笑着褪下鲛绡外衫:“道友可知这钥匙原本的主人是......”
“多谢。”风不寒凌空抓过钥匙。文气浩瀚片刻间便撞破鬼市结界,他在遁光中回眸一笑,“劳驾司徒仙子转告凌霜华——苏红袖的儿子,来讨二十年前的炭火了。”
酆都上空阴雷炸响时,柳天音正捻着从司徒明玉发间顺来的并蒂莲钗。她蛇尾缠住风不寒腰身,焦尾琴拨出最后一个泛音:“你早知那钥匙是陷阱?”
“这纹路是母亲绣帕上的折枝梅。”风不寒将钥匙按在玉玦缺口,酆都地脉突然传来项无疆战吼的余音,“只是没想到,九霄宗连鬼市赌坊都有份额。”
两人身后,司徒明玉的尖叫混着魔尊法旨响彻云霄。三百魔修驾着骨龙追来,却被《早发白帝城》的残韵凝成江上轻舟。风不寒并指抹过剑鞘,诗文中“两岸猿声啼不住”化作万千剑猿,将追兵撕成血雨。
“等等!”柳天音突然按住他握剑的手。下方山谷中,九霄宗弟子正在活埋数百楚地遗民,每具尸体胸口都插着刻有“苏红袖”名字的桃木钉。
风不寒左眼混沌纹灼如赤日。他挥剑斩向血色最浓处,秘境钥匙突然迸发妖神之光——那光华中浮现的,正是苏红袖怀抱婴儿,在尸山血海中写下《九歌·国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