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杨业还在思考如何冲出去时。
青龙卫统领已领着一个人头走进大殿,只见那人头还滴落着鲜血。
那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朱权那黑金龙纹地毯之上,每一滴都如同催命的计时器一般。
催促着众人走向死亡。
大殿的肃杀之气愈发的弥漫。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这鲜血淋漓的人头究竟是哪个部落的。
但是披乱的头发却又挡住了大家的视线,有那么一刻,他们似乎感觉要看清了,但又确实看不清。
就如同他们对今日的命运一样。
青龙卫统领身披金色精钢铠甲,头盔自带恶鬼面罩,显得威武的同时,又无不透露着些许诡异。
那统领一步一步走向朱权,丝毫不顾及周围众人的目光,直至走到阶梯前,才拎着头单膝跪下。
统领的声线像是砂纸磨过铁器,面甲缝隙间飘出几缕白汽。
“启禀王爷,殿外有些许人吵闹,意图冲进殿内,今已全部伏法。此乃沙陀部李存孝头颅,请王爷定夺。”
此时大家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李存孝是沙陀一员大将,虽头脑简单,但一身武艺也算高超,就这样青龙卫都能在殿内毫无察觉的状态下将其斩杀,不由得让人怀疑,朱权或许真有与各州各部抗衡的实力。
“沙陀使臣何在?”
朱权在人群中找去。
沙陀使臣的银质腰带扣撞在青石阶上,发出幼鹿断腿般的脆响。
当他四肢并用地爬到王座之下,那羊裘下摆拖出的水痕在暖炉烘烤的地面迅速蒸腾,腾起的白雾短暂遮住了朱权垂落的眼帘。
“沙陀……使臣……在……”
沙陀使臣颤颤巍巍地跪地拱手说道,那声音就如同血液快要干涸的李存孝的头颅一般,需要一滴、一滴地挤,才能把话说完。
“李存孝人头你带回沙陀。”
沙陀使臣一听此话,以为朱权要放过自己,瞬间竟有些热泪盈眶,竟爬到朱权面前,使劲叩头。
但是在场的人觉得事情并无那么简单,朱权大费周章得邀请各州各部的人来,又封锁幽州大殿的消息,并不会就此放过他们。
当然,一直以来和他交好的州牧除外。
现在燕云十六州,以幽州为核心的几州早已将军事主权交予了朱权。
因此他们并不担心什么,至于漠北十八部,大多和朱权有血海深仇,想来也不会答应朱权,所以这场鸿门宴,出去交好的几州几部,基本没有多少主事的官员前来,大多派的是使臣。
当然还有鲜卑王已交代好后世的王,和杨业这种不怕的人。
“王爷,恕我直言,您这般与谋利并无二致。还请王爷三思。”
杨业倒还是有大将风范,刀剑驾于前而面不改色。
“杨大人,大乾州牧分割一州之地,军事主权在州牧一人之手,算不算藩镇割据?”
朱权淡淡地说道。
\"州牧掌兵便是皇权许可,王爷连幽州牧都是自封的,岂可相提并论?\"
杨业向前跨出半,他右手始终按在剑格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缠布的裂口。
朱权听后突然轻笑起来,随即又放声地大笑。
殿内烛火似受笑声的影响,开始摇曳。
“那本王就是谋逆,杨大人能奈我何?“
杨业一听,怒火顿时升腾而起,他家世代忠君,此时听到这般谋逆之言,实在是难以忍受。
杨业刚想要拔出佩剑,准备做殊死之斗。
却率先被青龙卫统领夺过佩剑,连同身后长枪也被青龙卫夺过。
就在片刻之间,一位久经战场的老将就这样被卸去了兵刃,那些清楚杨业实力的人无不错愕。
“你!“
杨业怒火中烧。
“杨大人,别着急,本王的要求好好想想,你也不会失去什么,不是吗?“
杨业此时已丧失了所有手段,只好瘫坐下去,背对着朱权说道。
“你以为杀了本官,就能换得云州?我杨家七郎个个不输于我,我死了,你也夺不了云州!”
朱权指节叩在金玉酒樽边缘,新烫的西域葡萄酒在盏中漾出涟漪。
他嘴角随着轻笑扯成弯弓弧度,烛火将半边脸映在身后《阴山驻防图》上,扭曲的影子恰好遮住云州的关隘。
\"杨家祠堂的祭器案上,该添两盏长明灯了。\"
他忽然拈起案头银签,挑灭摇曳的烛芯。
爆开的火星溅在杨业手背,烫得这位戍边老将指节猛地抽搐。
杨业霍然起身时,却将身前食案撞翻。
碰撞声惊得殿角侍卫的刀鞘铿然出鞘驾在他的脖子上。
\"王爷莫要拿杨家儿郎说笑!\"
他声如裂帛,脖颈青筋暴起如盘踞老树根。
话音未落,殿外忽传来战马悲鸣,恰是杨府亲卫坐骑特有的河西腔调。
朱权玄色袖口忽抖出一卷黄麻纸,边缘染着漠北风沙的褐黄。
“老将军,今日的云州急报是不是还未收到啊。”
当那薄纸轻飘飘落在虎符之间时,杨业看到自己第七子的生辰八字赫然在列,朱砂字迹被血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殿顶积雪压断松枝的脆响中,老将军听见自己喉间溢出野兽般的低吼。
殿内众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杨业此时发冠落地,披头散发地指着朱权。
“朱权!你怎敢!你怎敢!“
散开的灰白乱发间沾着半片带血的碎瓷。
此时的杨业,已有了杀朱权的冲动,奈何青龙卫见他癫狂,早已四五个一起将他按在地上。
青龙卫第三小队长的膝甲重重压在他后腰旧伤处,二十年未愈的箭疮顿时崩裂,血水透过三层冬衣渗进地毯龙纹。
\"喀嚓\"
杨业下颌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的牙齿深深咬进青龙卫塞来的铁制马嚼。
铁锈混着血沫从嘴角溢出,在朱权玄色蟒袍下摆溅出梅枝状的暗痕。
两名侍卫反剪他双臂的力道,令那件陪他征战多年的锁子甲发出濒死般的金属哀鸣。
朱权蹲身时,蟒袍广袖扫过杨业染血的眉骨。
他食指与中指轻轻挑开黏在老人额前的乱发。
“本王怎么不敢。“
杨业双眼怒睁,嘶吼道。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话还未落,便被青龙卫用硬物堵住了他的嘴。随后几人架着,将杨业抬了起来。
\"带下去。\"
朱权起身时,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血污,丝帕上金线绣渐渐被染成暗红。
“杨老爷子一声为国尽忠,不可怠慢。”
“是!”
青龙卫回应道,随后便拖拽着杨业走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