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孤月空悬,倾泻银丝,天上万里无云,一片平和,地上却有数十万人正在舍生忘死的激烈交战。
墨白一袭黑袍,胯下红马神骏如龙,手持一柄三尺长剑,剑刃寒芒吞吐,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透射出无尽杀意。
北梁大军严阵以待,如一座巍峨的雄山,横亘在前,刀枪林立,盾甲生辉,层层叠叠的军伍中,北梁大旗迎风招展,旗下曹凌金甲熠熠,威风八面,周围暗卫环伺,个个虎视眈眈,看待墨白等人,仿若待宰的羔羊。
梁军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随着曹凌一声令下,顷刻间万箭齐发,漫天箭雨呼啸而来,密如飞蝗,齐齐向着墨白等人头上落下。
墨白面无惧色,挥舞长剑,剑身如风车急转,‘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云霄,将那夺命利箭纷纷磕飞。跟随墨白一同冲阵的南熙精锐却没有墨白这样矫健的身手,不得不举起盾牌遮掩,尽管如此,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还是不断响起,及至墨白冲入北梁中军大阵,身后跟随之人已是十不存一。
猎猎风中,墨白略显稚嫩的面庞冷峻异常,双眸犹如寒星,透着令人胆寒的犀利。只见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红马长嘶一声,如一团烧红的炭火直直向着前方冲去。瞬间,北梁中军大阵前沿的刀斧手蜂拥而上,利刃交错,寒光闪烁,欲将他斩落马下。
墨白长剑一抖,剑花绽放,恰似银龙出海,所过之处,血花飞溅,北梁将士惨叫连连,肢体横飞,硬生生被他撕开一道血路。
北梁步卒见状,呐喊着围拢,长矛齐刺,试图将他困住。墨白猛地一勒缰绳,胯下红马前蹄腾空而起,整个人在空中一个翻身,手中长剑借力横斩,噗噗几声,下方数名北梁士兵脖颈一凉,轰然倒地。
墨白正自杀得兴起,变故却突然发生,只见前方路面之上,几道黑影破土而出,眨眼间绷得笔直,竟是隐藏得极好的绊马索。红马疾驰甚急,收势不住,受此一绊,哀鸣不已,跪倒在地。墨白本能地抓紧缰绳,试图稳住身形。
但高速奔驰下的巨大惯性岂是轻易能够抵消,马身在空中短暂停滞之后,便轰然向前栽倒。墨白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甩飞了出去。
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他出于求生本能,在空中慌乱地挥舞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抓到一把虚无的空气。紧接着,后背重重地撞在地面上,一阵剧痛从脊椎处迅速蔓延至全身,肺腑中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墨白张大嘴巴,却只能发出一声沉闷的“唔”。
墨白落地后的还来不及喘息,惯性作用下,身体又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他的脸颊、手臂与后背,温热的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此时的他,尘土满面,狼狈不堪,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遮挡住了大半视线。
那匹原本神骏的马儿也好不到哪去,侧身摔倒在地,痛苦地挣扎着,四蹄胡乱蹬踹,扬起大片尘土,它的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发出凄惨的嘶鸣。
“杀!”墨白翻身爬起,低喝一声后,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冲向曹凌。他跌落马下,置身万军丛中,却如入了密林,反比在马背上更加如鱼得水。
墨白的剑招凌厉至极,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一片血光飞溅。那些冲向他的士兵,在他的剑下如同稻草一般脆弱,纷纷倒下。墨白的身影在敌阵中穿梭自如,时而如蛟龙出海,时而如猛虎下山,让人眼花缭乱,根本无法看清他的动作。
曹凌见墨白如此勇猛,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不由担心了起来。连忙命令身旁的暗卫出手,同时调集弓箭手,试图用箭雨将墨白射杀。然而,墨白却丝毫不惧。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在箭雨中穿梭,手中长剑挥舞,将射向他的箭矢纷纷挡落。那些箭头撞击在剑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无法伤到他分毫。
墨白一直在等待机会,就在曹凌将身边的暗卫全都派出之时,他突然施展出了自己新学会的绝技——“相思断肠剑”。只见他的身影瞬间化作无数道幻影,从四面八方朝着曹凌攻去。曹凌身边的护卫们顿时惊慌失措,纷纷挥舞着武器抵挡,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墨白。
在一片混乱之中,墨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曹凌面前。曹凌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墨白的长剑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你想干什么?”曹凌颤抖着声音问道。
“跟我走!”墨白冷冷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万军丛中,墨白如入无人之境,成功生擒了梁帝曹凌。他带着曹凌,缓缓走出北梁中军大阵,只留下身后一片惊愕和混乱的梁军。
墨白押解曹凌返回京城的路上,曹凌已自平静了下来,和颜悦色道:“这位壮士身手好生了得,敢问高姓大名?”
墨白面无表情,答道:“不敢当,在下墨白,黑土墨,黑白不分的白。”
墨白如此介绍自己,意在指桑骂槐,暗讽曹凌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罔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曹凌听出了墨白话里的意思,却不以为意,道:“朕虚长你几岁,便托大,称呼你一声墨老弟。”
墨白打断曹凌的话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叫我墨白吧。”
形势比人强,曹凌也不计较,好言相劝道:“墨白,你为南熙王朝如此拼命,能得到什么?不然这样,朕与你结为异性兄弟,封你为三军统帅,咱俩联手,先下南熙,再取东启,打下这大大的江山,分而治之。”
眼见墨白置之不理,曹凌继续说道:“若你对权势不感兴趣,朕也不勉强,只要你答应放朕回去,朕许你一辈子富贵荣华,金银珠宝,倾国美人,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墨白依然无动于衷,开口说道:“若要我放你回去,倒也不难,只需你答应我一件事。”
曹凌哈哈大笑,说道:“普天之下,朕当真做不到的事却也不多,不要说是一件,便是十件,百件,又有何妨?”
墨白道:“无需十件,也无需百件,只一件便可,我只要陛下答应立即退兵,且在陛下有生之年,不许再大动干戈,兴兵征伐。”
曹凌面色一沉,阴森说道:“若朕不允呢?”
墨白威胁道:“如若陛下不答应,说不得只好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了。”
曹凌一凛,暗忖道:“正所谓来日方长,一统天下的雄图霸业,往后还有机会,朕乃九五之尊,若是如此死了,岂不值当?”当下冷笑三声,阴沉着道:“朕答应了。”
墨白遂带曹凌来到城头,此时两军已然停战,各在城上城下相互对峙。
其时已是黎明时分,东方天际微微泛起鱼肚白,轻柔的光晕如薄纱,悄然为沉睡的大地揭去夜的幕布。
梁帝曹凌站立城头,强压怒火,大声说道:“北梁众将士听令,退兵北回,南略之图作罢。”顿了顿,继而说道:“在朕有生之年,北梁不许再大动干戈,兴兵征伐。”
曹凌说完,苍穹之上厚重的云层被一抹朝阳奋力撕开,万道金光如利箭般投射而下,直直地刺向苍茫大地。南熙将士们身披的铠甲,在日光的全力倾注下,闪耀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每一片甲叶都似精心雕琢的金色鳞片,鳞片边缘流淌着熔金般的光辉,它们紧密相连,随着将士们的细微动作起伏,仿若一片金色的海洋掀起粼粼波光。
“我们胜利啦!”随着一声欢呼划破长空,全军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甲光瞬间绽放出更为炽烈的光芒,如同破晓的太阳冲破一切阴霾,向着胜利,向着曙光,如汹涌潮水般滚滚向前。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时,墨白耳边又响起了红尘境灵问心那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小子,恭喜你,连过五关,成为了第一个通过此次入门考核的人。”
墨白周身的一切人与物逐渐幻化为缕缕青烟,缓缓消逝。
墨白再度睁开双眼,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甲光向日,金戈铁马?赫然身处自己初至红尘秘境的那片桃花林中。
墨白不由愣了神,难道自己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一个鹤发童颜的拄杖老头儿倏忽出现在墨白对面,悠悠说道:“还记得你刚进入红尘秘境时我和你说的话吗?”
“您便是问心前辈吧!”墨白自幼天资颖悟,记忆力惊人,当下点了点头,一字不漏道:“我记得,你当时对我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真炼道,首重资质,但比资质更加重要的,却是一个人的心性。倘若一个人,突然间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却没有拥有能够与之相匹配的心性,来驾驭这份力量,那对这个世道而言,非但无益,反而有害。修仙,不仅在于修力,更在于修心,此次考核,便是要检验我们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