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妤从他怀里抬眼,不答反问,“当时荣创毁约,你之所以接盘那批货,到底是帮我们还是补偿我们。”
荣创毁约是因为万盛内部出问题,而出问题又是因为幕后黑手拿万盛当对付贺家的工具,贺屹舟知道这一点吗?
如果他知道,那他当时来跟爸爸谈合作,究竟是雪中送炭还是良心不安。
这一瞬,沈霜妤突然很早之前,有次在周家,周肆跟她聊天时说过,贺屹舟跟她在一起没那么简单。
不是她主动选上贺屹舟做万盛的保护伞,是贺屹舟早就挑中了她做马前卒吗…还真是,挺有意思。
贺屹舟思维很敏捷,很快想到她说的是哪件事,挑了下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谁跟你说什么了?”
沈霜妤从他怀里退开一些,直视着他的眼睛,“对,有人跟我说他们动沈家,是为了对付贺家,那你们贺家呢?也想让我们当替死鬼吗?”
不仅如此,沈霜妤很多事都想通了。
当时贺老爷子去春秋别苑,为什么说不赞同她当贺屹舟的妻子,是因为他们想让她当棋子,一个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贺屹舟看着她愤愤不平的表情,脸色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平静,“没有这回事,你想多了。”
沈霜妤冷哼一声,“究竟是我想多了,还是你做贼心虚不敢告诉我实情?”
她现在横眉冷对,情绪也有些失控,贺屹舟看得眉头轻蹙,“从小到大你老师就教了你,没弄清楚情况就随便发脾气吗?”
贺屹舟到底比她大八岁,说这话时语气清沉,像极了爸爸教训女儿的口吻,唬得沈霜妤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无理取闹。
那个男人说到底只说了句‘站队’以及跟贺家有关,剩下的关联都是她脑补的,沈霜妤这一刻竟然有些心虚。
贺屹舟带着她回春秋别苑,车刚停下,就把她抗着往里走。
走廊的灯光自动亮起,寄宿在家里的桥桥听到声音,跑过来迎接他们,但没人理它,贺屹舟带着沈霜妤上二楼,桥桥跟在后面,到房门口被无情地关在外面。
它冲着房门:“汪汪汪!”
沈霜妤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我不做!你放开!”
贺屹舟捏着她的手腕,语气不冷不热,“疯够了吗?”
沈霜妤咬着下唇,捏紧床上的被子,“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没有资格质问你什么,但是沈家和万盛是我的底线,如果谁要伤害他们,我一定跟他拼命。”
“拼命?你拿什么拼?”贺屹舟俯身捏着她的下颌,“万盛一个市值不足百亿的公司,北城中有本事捏死它的人不在少数,你觉得没有人保驾护航,万盛在苏城贩毒的事是怎么遮掩下来?还有当初跟荣创的谈判,你真以为乔斯礼会给你面子?”
沈霜妤被迫直视他的眼睛。
男人眼神深邃,里面暗藏风雪,“妹妹,别太想当然了。”
从前贺屹舟叫她妹妹时,语调总是缱绻带着钩子,今天这句能听出是真的在生气。
沈霜妤眼睫像蝴蝶翅膀一样煽动,“你是说,你一直在帮万盛?”
“这不就是你跟我交易的目的?”
贺屹舟语气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像是早就知道。
沈霜妤确实这样想,但被他当面揭穿时,心里说没有震惊是不可能的。
原来贺屹舟一直都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沈霜妤抿唇,“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贺屹舟轻笑,把问题又抛给她,“你呢?你想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办…两人这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沈霜妤做这些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毕竟她不是白嫖,她也付出了相应的东西。
可现在这个局面,两人心知肚明后,有些事再做起来就显得尴尬。
沈霜妤别开脸:“荣小姐什么都比我好,做你未婚妻肯定也能做得很好,我不想你们之间的第三者。”
她话说完,室内一片安静。
贺屹舟没说话,只盯着她的脸,仅透着月光的室内昏暗极了,能隐藏所有的情绪。
最后是贺屹舟一句:“沈霜妤,你别后悔。”
沈霜妤不回应。
直到回到沈家,躺在她久别的大床上时,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和贺屹舟之间的交易就这么结束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们之间再也没有关系了?这样也好,本来在贺屹舟跟荣万琪谈婚论嫁时,沈霜妤就想结束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
更何况现在,她知道万盛的症结是因为什么了,她或许…不再需要贺屹舟了吧。
……
这一晚沈霜妤难得有些失眠,隔天去上学,张诗瑶看到她的黑眼圈,一脸惊讶,“你昨晚去哪玩了,这么没精神?”
沈霜妤只说:“没去哪,没睡好而已。”
她都觉得奇怪,和贺屹舟扯上关系前,她都是自己睡觉,很少有失眠的情况,现在倒好,离开贺屹舟还有戒断反应了。
“你听说了吗?张慧雯准备出国了。”还没上课,张诗瑶跟她闲聊。
沈霜妤:“嗯?好端端她去什么国外?”
“这谁知道,我听说这周五就走。”
自从周海峰的事尘埃落定后,沈霜妤就再也没见过张慧雯,差点把这人忘了,现在张诗瑶提到她,沈霜妤也只是当个八卦听听,并未上心。
只是她没想到,周四晚上,张慧雯会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见面。
沈霜妤跟她谈不上熟,“你有事就说吧。”
面前的火锅正在冒着香气,咕咕的汤汁裹着鲜嫩的牛肉,让人味蕾大动。
张慧雯微笑着:“边吃边聊吧,再不吃肉都要老了。”
沈霜妤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到蘸酱碗里。
“这家店是周肆哥带我来的,当时我才大一,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生,第一次见到那样温文尔雅,有能力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当即就喜欢上了他。”
张慧雯:“我外公和周家老爷子有交情,托周肆哥在北城多照顾我,后来他也经常带我出去吃饭,给我买东西,只是他从不带我去参加他和朋友的局。”
沈霜妤顿了下筷子,听她继续说。
“我以前觉得他就是嫌我太小,跟他们那群人玩不到一块去,不想让我觉得不自在,我觉得他是为了我好,可是后来有一次,周老爷子让我去给周肆哥送东西,我在门外听到他们在谈一个叫冯靖荺的女人,说是周肆哥的青梅竹马,只是两人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在一起,冯靖荺为了不影响周肆哥选择出国。”
沈霜妤扯唇,不是嘲笑,是共情,共情前世的她在包间外听到周肆说‘玩玩而已’的心情。
世界上总是有些经历这么相似,她在门外听到,张慧雯也在门外听到。
“然后呢?”
张慧雯拿起杯子喝了口酒,“然后我很难过,那一阵子我很消沉,你我都是女生,知道白月光是生化武器,可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就想通了,反正他们绝对没有再复合的可能性,只要人是我的,他心里想着谁又有什么要紧?之后我就一直喜欢着他,直到…你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