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轮回界鬼将,除了三位鬼王,谁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的。现在竟然被生魂鬼上身!?更丢人的是他还疲累无比,这要是让同僚知道,他哪里还有脸做鬼了?
“过分?”
林清梦右手已经按到了石门上,蓦的敛起笑容,眯起眼眸回头望着怒发冲冠的鬼将,“你要反悔?”
他的声音无比轻柔,却带着渗人的寒意。
虚耗猛地哆嗦一下,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脖子。那股渗人的感觉就好像被一条冰凉的巨蟒勒住了喉咙一样。
就摩挲脖颈的片刻功夫,他再抬眼看门口,吓的直接跳了起来。
只见林清梦葱根般细嫩白皙的手指抚在门上,瞬间穿透了半臂厚的石门。火焰由他指尖而生,包裹住他的手臂,把石门烧了个大洞。
识时务者为俊杰,虚耗两下蹦到他的身前,谄笑着说道:“息怒息怒!您看您这个脾气,末将哪能不愿意呢!?”
“只是吧,这两日阳间的见闻末将也有感知。我觉得您和令徒之间定有误会,您不如趁着还没死透,赶紧回去。”
林清梦挑眉睨着他,勾唇冷笑:“你看见了?”
虚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头皮发紧,咽了口唾沫连连摆手,“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末将只是听见了你们的对话,只有对话。”
“呵!最好是!”
见林清梦没有揪着话头不放,虚耗双手在身前搓了搓,接着游说道:“您肉身最多能烧多久?要是过了时辰、身体没了,您可就死透了,想回也回不去了。”
“莫不如现在回去。到时候要是还觉得阳间不好,再死一次也是一样的,您说是不?”
林清梦冷嗤一声,开门往外走,“少操闲心!”
“赶紧去忙!午时前要是见不到你,可莫要怪我控制不住火气!”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虚耗,慢悠悠的踱回房间,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
昔日的木系神山,如今黑影绰绰,秽气缭绕,宛如一座魔窟。
岐山地界丝毫不见初夏的影子,上空被成片的乌云笼罩,多日不散。
原本生机盎然的山林日渐凋敝,诡影催叶落,一朝半树空。刚长出来的嫩叶纷纷掉落,最终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枯树。绵延百里的草地花丛,一夕之间尽数凋零枯萎。
鸟兽受惊纷纷逃窜,那些跑的慢的、没逃掉的,最终被秽气所染,沦为了凶兽。
伏奕带着十几个身穿黑斗篷的魔兵从招摇山附近回来。
刚一踏进岐山,他立刻裹紧了衣裳,单手揪着衣领。山里狂风大作,枯枝败叶和着沙尘,被扬了满天。
散了随从,伏奕独自一人坐在葫芦上直奔枕栾峰孟章神殿。
恢弘的大殿里灯火通明。一黑一紫两道身影,在莲花宝座上彼此纠缠。暧昧的声音时而响起,听得人面红耳赤。
赤矖衣衫半褪,满脸潮红的坐在黑袍人的身上,二人颠鸾倒凤正在兴头上,伏奕竟然闯了进来。
“姐姐!”
他刚一进门就愣住了,连忙低头,“对不起,尊上。是我莽撞了。”
娇媚撩人的呻吟声从赤矖的嘴里不断往外飘。
黑袍人完全不在意伏奕在此,掐着她的腰动作不停。同时侧头扫了一眼伏奕,“招摇山怎么回事?为何骚乱?”
尖锐的嗓音比往日低了一些,不过依旧刺耳。
伏奕眼睛盯着脚尖,双拳握的紧紧的,“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不过下山的人很集中,没有落单的。”
“您和姐姐都不在,我们没敢贸然出手。”
黑袍人一手搂着赤矖的腰,一手不耐烦的挥了挥,“行了,下去休息吧!”
伏奕却不动弹,咬着嘴唇挣扎片刻,忽的抬头直视纠缠在一起的二人,“我师尊在哪里?你们答应了让我见他一面的!”
赤矖不悦的拽了下滑到腰间的衣襟,娇斥道:“放肆!还不滚出去!”
见伏奕依旧站着不动,黑袍人却笑了,“本尊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会让你见。”
说着一挥衣袖,大厅之内赫然出现一面宽幅丈许的圆形水镜,整个水面都是黑色的,水波粼粼。
赤矖娇喘两声的功夫,漆黑的水镜慢慢浮现出了清晰的画面。
幽暗的牢房里充满了黏腻的黑色液体,执明神君整个人泡在里面,黑水没胸。他的双臂被高高的吊着,脸色惨白。长发凌乱的披散着,被汗水打湿,一缕缕的贴在额头、粘在脸上。
黑水底下,他被迫踮着脚,脚尖竖起踩着自己的龟壳。绑在他手臂上的锁链高度调的极为刁钻,只要脚趾头哆嗦一下没站稳,手臂就要被拉扯。
“师尊!”
伏奕被这幅画面刺激的双目通红,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却撞碎了水镜,黑水泼洒了一地,画面自然也不见了。
“你们把他关在哪里了?”
从地上爬起来,伏奕低吼着扑过去拉扯赤矖,一把薅住她半褪的外袍,“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折磨他?”
“放了他!那是我的师尊!”
“啊~!”
赤矖拐着弯的叫的一声,舒服的仰起了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分给弟弟一个余光,“不想让你师尊受苦,啊~!就赶紧想办法、把我的好师尊从招摇山里弄出来!”
“现在,滚出去!”
说完纤指一挥,大殿里黄土飞扬,漫天的尘土在伏奕身边聚拢成球,将他整个人裹在了里面。
伏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人带球一起被一条蛇尾抽飞,滚出了大殿。土球顺着山坡往下滚,直到“咣”的一声砸到一棵枯树上,轰然碎裂。
伏奕跪在地上,张着嘴拼命呼吸,不断的把口鼻里的黄土吐出、抖落。
不见星光的冷夜里,他跪在荒凉的半山坡上,双手拼命的捶打着地面。最后整个人伏了下去,额头抵着大地,呜咽的哭声像极了受伤野兽的哀嚎,“师尊,是弟子错了!”
……
虚耗整整忙活了四个时辰,踩着巳、午交替的时间线,以一蹦三丈远的速度冲回府邸,满头大汗的推开正厅带着窟窿的石门。
林清梦换了件滚着银边的红衣,长发未束,但是理的柔顺整齐,在发梢上面两寸的位置绑了根红色丝带。
他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宽大的石椅里,长腿随意的搭在身前的桌子上。手里把玩着一簇小火苗,在指尖跳跃游走。
听见开门声抬眸瞅了一眼,浅笑道:“还挺准时,出发吧。”说完长腿扫过桌面,利落的站了起来,向着虚耗走去。
虚耗敢怒不敢言,在身体失去控制前还在打着商量,“大爷,祖宗,咱能快点儿回来么?好多亡魂等着我呢。我……”
“啰嗦!”
他的身体突然摇晃着连连后退,单腿站的不稳,差点跌坐到地上。
“虚耗”紧忙双脚着地,免了一场屁股开花。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回位置选的极准,引渡之路的尽头就是凤星河所在的小院。
怎么还不来啊~
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他应该就是林清梦,肯定没错!难道出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鬼界的人不让他来了?
凤星河没睡上两个时辰就醒了,抻着脖子等着日出,等着太阳往上爬,等着林清梦来看他。
看着窗外的日头越升越高,他的心里越来越急。
林清梦怎么还不来呢?他明明说午时之前的,这都到午时了。
忽然,院子里窜起一团冷火,要不是火焰边缘带着些许粉色,凤星河都发现不了。
“虚耗”在他灼热目光的注视下,从火里迈了出来。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虚耗”拧着眉毛转头往屋子里望去,窗户怎么破了个大洞?不用多想,肯定是躺着的那个小混球干的。
见他推门进屋,凤星河紧张到发抖。
他已经反反复复的想了半宿了——既然林清梦能来救他,细心的照顾他,那就绝对不会撇下他不管的。
先前的事诡异的很,可以说是疑点重重,自己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记忆错乱到那种地步?与其没着没落的瞎琢磨,还不如直接问个明白。
不管和林清梦之间是不是误会,放魔族出塔是板上钉钉的大错一件。因为他死了那么多人,之前被关着、被吊着没办法,现在自由了,总要想办法尽快弥补才对。
“你没睡好?”
“虚耗”走近了才看清,凤星河一双眼睛还是肿的,眼泡外面围着一圈乌青,活像是金鱼描了卧蚕。
凤星河疯狂的吞咽口水,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褥,掌心全是汗水。他强迫自己和林清梦对视,声音颤抖的轻声呼唤,“师尊。”
“你说什么?”
凤星河梗着脖子又说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师尊。”
“虚耗”挑了挑眉毛,冷笑道:“这是怎的了?疯了么?本将怎么就成了你的师尊了?”
“我知道是您!”
“外面的元空境结界就是证据,旁人怎么可能和您布的结界一模一样。”
“虚耗”上前一步,小腿顶到了床沿上,俯身凝视着凤星河,“不过一个结界而已,本将也是火系的,这有什么?”
“那昨日的那碗面呢?”
“那是只有林清梦才能煮出来的味道!您唬不了我!”
凤星河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挣扎着想要起来,“师尊,您心里有气可以打我,杀了弟子也行的。”
“但是您不能不认我!”
“杀了你?”
“虚耗”闻言不住的冷笑,抬手按住凤星河的胸口,同时缓慢的摇头,鼻环跟着左摇右摆,“老实点!我费心费力的救你,又怎么会杀你?”
“所以您承认了是吗?您就是我的师尊!”
林清梦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我聪明的好徒弟啊!”
他一边大笑,一边伸手拨弄着鼻环,“拜你所赐,过去的林清梦已经死了,往后余生我都是这副样子。”
“你准备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