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他想后撤,却惊觉浑身力气正顺着掌心的伤口迅速流失——原来方才抓握剑柄时,竟触到了她事先涂在剑鞘上的酥骨散。软剑“当啷”坠地,他单膝跪地,看见小青从衣襟里取出半枚玉佩,正是三个月前他以为遗失的那枚“凤凰于飞”。
“让我好好伺候您吧。”她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温柔,指尖划过他喉结时,他闻到她袖口渗出的沉水香里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艾味——那是如玥用来熏手帕的香方。记忆突然闪回:某个暴雨夜,如玥抱着暖炉缩在他书房角落,鼻尖沾着墨点,说“苦艾配沉水,能醒神”。
小青的唇落在他耳垂时,林幻城忽然抓住她腕间银镯,用尽最后力气扯断链子。银镯滚落在地,内侧刻着的“长乐未央”四字被烛火照亮,却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渐渐重影,变成如玥送他的玉佩内侧的“长毋相忘”。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如碎玉,看见她解开最后一层纱衣时,心口竟贴着与青梅同款的荷香肚兜。那绣工、那配色,分明是苏州绣娘的手艺——他曾为如玥定制过十件。
小青按住他欲推拒的手,将他按在斑驳的木墙上。她发间掉落的茉莉簪子滚到他身侧,正是三日前他在黑市看见的、与陈如玥旧物相似的那支。林幻城望着她眼底晃动的烛火,忽然明白这每一处细节都是精心复刻的陷阱,用他对陈如玥的眷恋织成的情网。
“因为只有这样,”她在他耳边轻笑,指尖探入他衣襟,“你才会在我这里沉沦。”话音未落,却在触及窗纸的瞬间失去力道——酥骨散的毒性,竟已蔓延到全身。
林幻城感觉意识正如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流失,却在恍惚间看见小青颈间滑落的红绳,末端系着的竟是如玥遗失多年的乳牙——那是她七岁时摔断门牙,偷偷埋在梧桐树下的。他想抓住那红绳,手指却只能无力地划过她锁骨,在皮肤上留下道血痕,宛如最后一支折断的箭。
“陈如玥……”他终于低唤出那个名字,不是因为眼前的幻象,而是因为闻到她发间混着的、属于陈如玥的月桂香。小青身体猛地一僵,这个名字像把无形的刀,刺破了她精心扮演的所有面具。
烛芯在寂静中突然爆响,迸溅的火星如流星划过暗夜,映得小青眼底的痛楚忽明忽暗。她望着林幻城紧蹙的眉间,思绪突然被拽回那个暴雨如注的午后——十六岁的她蜷缩在山贼窝的草堆里,浑身沾满血污与泥渍,听着外头刀刃相交的脆响。当那袭月白长衫破帘而入时,她看见林幻城袖口翻卷的银线绣纹,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比她偷看过的秦府元宵夜灯还要璀璨。
\"躲好了。\"他反手挥剑砍断梁柱,木屑纷飞中转身时,发带扫过她沾着泪的脸颊。那时她还叫\"小桃\",是秦府后厨偷藏糖糕的小丫头,从未见过这般清俊如谪仙的人物。直到海辛将她护在身后,她才惊觉自己攥着他半片衣角,指缝间还残留着沉水香的气息。
后来她才知道,那日他是为救陈家小姐陈如玥而来。当看见他背着遍体鳞伤的她上马,袖口银纹随着动作起伏如流动的星河,她忽然想起厨房里老嬷嬷说的话:\"人和人啊,就像星子和泥沼,碰不得的。\"可为什么呢?同样是仰头看他的目光,陈如玥能得到他鞍前马后的守护,她小桃就只能在灶台前对着糖罐掉眼泪?而她还因为跟陈如玥身边的阿桃同字改了名。
\"凭什么...\"此刻的小青贴着他发烫的胸膛轻笑,指尖扯碎他最后一粒盘扣,\"她不过仗着生在陈府,就能让你牵肠挂肚。我替她挨过那山贼的屈辱,替她顶过受辱的罪名,可你连看都没看过我一眼。\"回忆如毒酒翻涌,那年她被剥去衣服按在山贼窝里的屈辱,此刻都化作掐住他下巴的力道,\"现在好了,你喊吧,喊着她的名字坠入地狱,而我会成为你唯一的救赎。\"
林幻城被药物麻痹的舌尖发不出半丝声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眼中的疯狂与温柔交织。当她的唇即将落下时,窗外突然传来游丝般的破空声——比蚊子振翅更轻,却让小青后颈瞬间窜起寒意。来不及回头,便有冰凉的指尖点中她哑穴,紧接着颈侧一痛,意识如断线风筝般急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