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看来皇上已经对这个卫嬿婉起了心思了,要是再让她见几次皇上,怕是宫里又要出第二个玫嫔了。”纯妃端坐在贵妃榻上,有一些焦虑。
“纯妃姐姐,我只是担心她会带坏大阿哥,现在宫里四阿哥还在襁褓,大阿哥和三阿哥经常在一处学习,要是让她撺掇着大阿哥教坏三阿哥,那……”海兰也很焦虑,她还没有一个可以固宠的孩子,要是再来几个玫嫔那样性格的新人,她这段时间的争宠怕是要付之东流了。
“皇上要是喜欢她,本宫有什么办法呢?皇后娘娘那么贤德的人都不在意,更何况是咱们呢?”纯妃有一些泄气,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得皇上喜欢,全靠皇后垂怜才能平安生下永璋,但是人总是贪心的,有一个得宠的额娘,对阿哥公主的未来也有好处,但…想到这里,纯妃叹了口气,“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更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要是皇上执意让卫嬿婉进宫,就算是太后来了也不能拒绝,更何况,现在皇后病着,嘉嫔刚刚生了孩子不能伺候,这宫里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说着要选秀,但起码要等到明年才能开始,有个新人进来哄皇上高兴,也是好的。”
海兰叹息一声,“我只是觉得,卫嬿婉是大阿哥身边的人,大阿哥是高贵妃的养子,高贵妃又一直跟皇后交好,大阿哥又是皇后堂姐生的,皇后可是大阿哥亲姨母,要是卫嬿婉承宠,怕是会有人以为,卫嬿婉是皇后和高贵妃举荐的,要替大阿哥争宠铺路呢,到时候三阿哥怕是更艰难了。”
“那怎么行呢!”纯妃被说的更头疼了,现在宫里一共就有三个阿哥,要是皇后有心替大阿哥筹谋,自己的永璋怕是更艰难了。
看着纯妃陷入思考,海兰心里松了一口气,卫嬿婉长的漂亮,哪怕是跟后宫嫔妃相比也是佼佼者了,难保她不会承宠,要是跟玫嫔那样,承宠没两个月就怀孕,再生个健康的男孩,那自己岂不是越来越没有机会了,要是能先未雨绸缪一下,那再好不过了。
晚上,白天被卫嬿婉打击到的凌云彻吨吨吨的喝酒,连个花生米都不吃,完全不顾规定里有一条上班期间不可以喝酒,就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喝酒,根本不在意。
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久不见的青樱走到了门口,趴在门缝处往外看,景福宫向来就受那些奴才们的冷遇,连吃点好吃的都得自己花银两去买,更何况是胭脂水粉之类的,特别是之前被弘历得知青樱嘴巴嘟嘟的从外面买各种首饰之类的打扮自己,特意下旨不许给景福宫送这些东西,要不是皇后求情,怕是连吃穿用度都要再被削减,所以被迫放弃大红口脂和乱七八糟保养品的青樱,嘴也显得小巧了,唇形也好看了,头也不肿了,脸也不油光满面了,也终于放弃了“体面尊贵”的架子头,梳了一个寻常妇人的发型,只用发带装点固定。
现在的青樱除了有一些因为风湿而有些水肿和无法放弃的盖眉毛的大油刘海外,整个人居然显得年轻了几岁,就是狗狗祟祟趴门缝的样子很像一个心虚的贼。
“凌云彻?”看见喝的脸通红的凌云彻,青樱试探性叫了他一声。
凌云彻听见叫他,有些踉跄的走到门口,“又怎么了?”
“这是新绣的帕子,交给你。”青樱看凌云彻过来,娇羞一笑,讨好一般的把怀里的布包从门缝里面塞过去。
“你烦不烦啊。”凌云彻情场失意,又喝了酒,脾气也暴躁了一些,低下头就看见青樱扭捏短粗的手指上依旧带着四个一丢丢的护甲,不耐烦的回怼,“跟你说了几百遍了,你的帕子绣的老气横秋的,又总带着你那都不如蝈蝈大的蠢护甲,还把帕子上的丝线勾的不能看,成品连乡下涂红脸的媒婆都嫌弃,当废品卖都卖不出去,你还当个宝贝一样!我不干!你找别人去吧!”
“你怎么那么大的酒气啊?喝了很多酒啊?”青樱没有恼,反而笑眯眯的关心着凌云彻,仿佛一个小娇妻一般。
“你瞎了?看不见?再说了,跟你有什么关系?碍着你什么事了?”凌云彻冷哼一声,早知道他就不答应那位贵人的托付了,一点前途没有,要不是这样,也不至于让卫嬿婉离他而去。
“脾气还那么大?是碰到不顺心的事情了?”青樱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我就是一条贱命!有什么顺不顺心的!”凌云彻一喝多就想到白天卫嬿婉说的话,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懦弱太失败了。
“看你这个样子,不是为了前程,就是为了女人。”
青樱的话,直接戳破凌云彻最自卑的一处地方,凌云彻靠在门上,低低的呢喃,“我只不过是出身下五旗而已,家境贫寒,谈什么前程,没人看得起我,所有人都要离开我……”
凌云彻家祖上好歹富裕过,所以才在清军入关后入了旗,比那些连旗都没入了的平民老百姓好多了,甚至他祖父和卫嬿婉祖父还一起共事过,只不过是职位低一些,奈何他祖父不争气,有点权财就吃喝嫖赌,把家业败的一干二净,他叔伯们也有样学样,他父亲虽然尽心竭力的补救,但杯水车薪,还把自己累的早早亡故,他父亲离世前最后做的一件事就是托好友把凌云彻送进了宫当侍卫,好在他家世尚可,好歹是入了旗的,武力什么的又确实不错,这才成功入选,当了一个二等侍卫。
但是凌云彻父亲离世之后,母亲日日痛哭,叔伯们又常来打秋风,所以不到半年时光,他母亲也追随父亲而去,只留下凌云彻一个孤家寡人,所以凌云彻直接摆烂了,就纯混日子,凌云彻知道自己一旦得势,他那些叔伯堂兄弟们就会像闻到肉香的饿狼一样扑过来扒着他,不如就这样。
而卫嬿婉是凌云彻从小到大为数不多不求回报对凌云彻好的人,凌云彻确实动过要好好努力,娶了卫嬿婉,让卫嬿婉过好好日子的念头和动力,但是一想到自己家里那些事情,又懦弱的不愿意往上爬,不愿意面对,也不敢去与自己的过去一刀两断,所以在卫嬿婉眼里,凌云彻像是一个爱她但又不愿意负责的渣男一样。
“出身下五旗又怎么了?我还是出身满洲上三旗的乌拉那拉氏呢,不还是被人陷害,被困在这里不见天日…”青樱终于找到了一件能和凌云彻共情的事情,也开始感叹了起来。
“你呢,被困在这里,是你没本事,我呢,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离我远去,为什么?也是因为我没有本事,没办法让她过上好日子,咱们两个各有各的没本事,都是失败的废物。”凌云彻猛灌一口酒,苦笑起来,“这破地方,你出不去,我也出不去。”
“你怎么知道我出不去的?”青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凌云彻,眼里全是对弘历的信任和期待。
“你出的去?哈哈哈哈,好好好。”凌云彻被笑的直咳嗽,开口打趣,“行,你出的去哦。”
“凌云彻,如果有一个女人与你同甘共苦,不得已而离开,那才值得你痛苦,如果有一个女人,对你有所贪图,又嫌弃你的出身和前程,她离开了你,如果换作是我,我会很开心的。”青樱装作知心大姐姐一样,开始劝慰凌云彻。
“你懂个屁啊,她跟着我吃了太多苦了,已经算是共苦过了,是我不好,没本事带她一起同甘,我活该,她是一个好女孩,不会因为你这个深宫怨妇的几句不知真伪便开口污蔑的话而变坏,你真是,薄情寡义,怪不得被赶到这里。”凌云彻陷入回忆,其实卫嬿婉一开始挺好的,他刚来宫里因为出身下五旗,家里又没有支撑,所以没少被别人排挤,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是卫嬿婉偷偷藏起属于自己的馒头给了他,那年他被污蔑,在外面淋了雨,发烧了,还是卫嬿婉跑到太医院,苦苦哀求,才得了两包药救了他。
“有一种话是薄情寡义,还有一种话是忠言逆耳!”青樱一脸正气的纠正。
“是我的错,我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我无能……”但是凌云彻根本听不进去,低声呢喃着,靠在门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