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茶盏的裂痕在袁芍指尖蔓延,琥珀色的茶汤顺着她葱白的指尖滴落,在案几上洇开一片暗色。她端坐的身姿纹丝不动,唯有鎏金步摇垂下的珍珠串微微震颤,在夕阳余晖中折射出细碎的光。
\"吕将军还是如此强悍。\"袁芍指尖在案几边缘重重一叩,绽开一抹比画舫歌姬还要艳丽的笑容。金丝雀纹广袖滑落半截,露出腕间被茶水烫红的肌肤,\"颜良退下吧。\"
玄甲女将踉跄着后退半步,镔铁长枪\"当啷\"一声砸在青石地面。枪身上细密的裂纹中渗出暗红血丝——那是方才被方天画戟震裂的虎口渗出的鲜血。颜良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节处泛着不自然的青白。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在不到二十回合内就败下阵来,而且败得如此彻底。
\"末将...告退。\"颜良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她转身时,战袍下摆扫过地上的长枪,将那柄陪伴她征战多年的兵器踢到一旁,仿佛那是什么不堪入目的秽物。
文丑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扶住颜良的手臂。她敏锐地感觉到同伴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伤痛,而是因为难以言喻的羞辱。文丑那双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比谁都清楚颜良的骄傲,也正因如此,更明白这场惨败对颜良意味着什么。
虽然她知道颜良大概率是会败给吕咘的,但没想到败的如此干净,快速。
校场四周鸦雀无声。袁军将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自家主将竟会败得如此干脆。而黎生带来的亲卫们则挺直了腰杆,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袁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上的裂痕,凤眼中暗流涌动。吕咘的武艺远超她的预料,这个认知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原先那支装备精良的骑兵已经足够骇人,如今再加上这等猛将...袁芍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黎生,后者正含笑注视着场中央的吕咘,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黎大人。\"袁芍忽然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瞬间打破了校场上凝重的气氛,\"宴席已经准备好了,不如我们先入席吧?\"
她起身时湖蓝色锦袍如水般流淌,恰到好处地掩饰了指尖的颤抖。那个瞬间,袁芍在心中重新评估了眼前这个\"乡下县令\"的分量——但很快,她又找回了那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过几千人的军队罢了,她麾下几十万大军,磨也能磨死他们。
\"恭敬不如从命。\"黎生拱手,目光却仍停留在吕咘身上。红衣女将正收戟走来,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酣畅淋漓后的清爽表情,仿佛刚刚不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而是沐浴归来。
宴席设在府邸后花园的凉亭中。侍女们穿梭其间,将一道道珍馐美味呈上案几。袁芍特意命人点燃了来自西域的熏香,淡紫色的烟雾在亭中缭绕,为这场宴会增添了几分朦胧美感。
\"黎大人请上座。\"袁芍亲自引路,湖蓝色衣袖拂过黎生手背,带起一阵暗香,\"今日得见吕将军神威,当真令人叹服。有如此猛将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黎生笑而不语,只是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酒是陈年杜康,入口绵柔,后劲却足。他余光瞥见吕咘正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而华芎则拘谨地坐在一旁,只敢夹面前的几道素菜。
\"说起来,\"袁芍亲自为黎生斟酒,凤眼中波光流转,\"黎大人在安喜的政绩,妾身早有耳闻。开荒垦田、兴修水利,短短数月就让一县百姓丰衣足食,这等治世之才,实在令人钦佩。\"
黎生差点被酒呛到——袁芍居然自称\"妾身\"?这位四世三公的袁家贵女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他抬眼对上袁芍的目光,果然在那双美目中捕捉到一丝算计的光芒。
哼哼,这个女人,看来袁芍也让不少探子混入了安喜县。
\"袁大人过誉了。\"黎生放下酒杯,故意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下官不过尽些本分,哪比得上袁大人雄才大略?\"
袁芍红唇微勾,显然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她又转向吕咘,亲自夹了一块炙鹿肉放到吕咘盘中:\"吕将军武艺超群,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这鹿肉是用蜜糖和茱萸腌制过的,最是滋补气血。\"
吕咘挑眉,毫不客气地将鹿肉送入口中,咀嚼几下后嘟囔道:\"还行,就是甜了些。\"
袁芍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黎生看在眼里,险些笑出声来。他这位爱将的直性子,倒是无意间给了袁芍一个软钉子。
宴席过半时,袁芍拍了拍手,一队乐师抱着乐器款款而入。为首的是一名抱着琵琶的少女,约莫二八年华,杏眼桃腮,颇有几分姿色。
\"这是邺城最有名的乐伎婉儿,尤其擅长《陌上桑》。\"袁芍意味深长地看了黎生一眼,\"不如让她为黎大人助兴?\"
黎生还未答话,吕咘突然\"啪\"地放下筷子,声音之大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我吃饱了。\"红衣女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了那乐伎一眼,\"主公慢用。\"
袁芍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换上关切的表情:\"吕将军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唤医官来看看?\"
\"不必。\"吕咘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红袍翻飞如火焰,\"我去练戟。\"
黎生望着吕咘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转向袁芍,歉然道:\"奉仙性子直,袁大人见谅。\"
\"无妨无妨。\"袁芍摆摆手,示意乐师继续演奏,\"武将嘛,总是有些脾气的。\"
后半场宴会,袁芍更加殷勤,不停为黎生斟酒夹菜,言语间尽是拉拢之意。黎生则配合地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时不时还流露出对袁家权势的向往,惹得袁芍心中暗笑: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就算武装了几千精兵,骨子里还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县令。
宴席结束时已是月上中天。袁芍亲自将黎生送到别院门口,柔声道:\"黎大人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再详谈讨伐袁淑之事。\"
\"袁大人也请早些安歇。\"黎生拱手,目送袁芍婀娜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转身进入别院。
别院陈设虽不如正堂奢华,却也清雅别致。黎生刚脱下外袍准备就寝,房门突然被敲响。
\"没睡吧?快来开门。\"门外传来吕咘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黎生拉开门,红衣女将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她已换下战袍,穿着一件单薄的红色中衣,修长的双腿在衣摆下若隐若现。吕咘径直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咋啦?想我了?小奉仙?\"黎生笑着坐到她身旁,伸手揽住她白皙的肩膀。出乎意料的是,吕咘没有像往常那样傲娇地挣扎,而是安静得像个木偶,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黎生察觉到异常,低头看她:\"怎么了?\"
吕咘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许久,她才嘟囔出一句:\"那个颜良说的话...你怎么想?\"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黎生还是捕捉到了其中隐藏的不安。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吕咘是在意颜良骂她\"两姓家奴\"的事。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女将,此刻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忐忑。
黎生叹了口气,将吕咘拉入怀中。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柔软,像一个即将破碎的人偶一般。
\"我也了解过你的事。\"黎生轻抚吕咘的长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丁原那个匹夫对你不好,只让你当个主簿,分明是埋没人才。\"
吕咘的身体微微颤抖,但高傲如她是不可能哭的。
\"人往高处走是本性。\"黎生捧起吕咘的脸,看到那双总是盛气凌人的眼眸此刻却充满无助,\"你不过是做了任何人都会做的选择。\"
吕咘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这番话的真伪。良久,她突然将脑袋埋进黎生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黎生轻笑,手指抚过她泛红的耳尖:\"反正你都是我女人了,只要你不认我为义父,你要什么我不给你?\"
怀中的身体突然僵住。吕咘抬起头,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她红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
\"义父?\"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魔力,黎生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他猛地将吕咘压在身下,后者那句\"你想得美\"还未出口,就被炽热的吻封在了唇齿之间。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红衣女将的歌声断断续续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