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行完礼,回到洞房之中,龙凤喜烛爆了个灯花。
郑骁出门去应酬宾客,张桂芬独自待在房间之中。
不多会,禾儿端着自家姑娘爱吃的饭菜进来了。
“姑娘,先吃点东西吧?忙了这大半日了!”
“禾儿,这不好吧?”
“姑娘别担心,是姑爷吩咐奴婢去准备的,姑爷怕姑娘今日饿着了,姑爷可真是贴心。”
“算他还良心,今日拘着我一整天了,我得放松放松。”
张桂芬吃了一些东西,禾儿便出去在外面待着。
待宾客散去,郑骁有些醉意的回来了。
看着张桂芬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郑骁宠溺的笑了。
他拿起一旁的玉如意轻轻挑起盖头时,张桂芬恰好抬眼。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看清了剑眉下郑骁的那双眼睛,比平日更明亮,此刻盛着的温柔如同春日里解冻的湖水。
“桂芬,我终于娶到你了。”
红烛映照下,张桂芬嘴角露起的笑容,比妆台上的胭脂还要明艳动人。
郑骁握住她的手,温柔的道:“桂芬,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我会用一生来守护你,保护你,绝不让你受委屈的。”
张桂芬抬起头,眼中满是柔情:“我相信你。”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只剩下彼此的真心与承诺。
然而,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朝中的风云却并未停止。
官家得知英国公之女匆匆嫁入了郑家,心中虽有不悦,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桩婚事是他亲口允诺的。
帝王之心,自是要权衡朝局。
英国公府与郑家联姻,自此,成了官家的一块心病。
朝中的大臣们对此事议论纷纷,有人暗自揣测英国公的用意,也有人对郑家的地位重新评估。
然而,无论外界如何争议,郑骁与桂芬的婚事已成定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新房时,张桂芬已经醒了。
她望着帐顶绣着的缠枝花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身侧被褥还留着余温,枕上却不见人影,只余一缕清冽的沉水香气息。
“姑娘……不……大娘子醒了?”翠缕捧着铜盆进来。
见张桂芬拥被而坐,抿嘴笑道:“姑爷天没亮就去练剑了,特意嘱咐我们别吵醒娘子,让大娘子多睡一会的。”
张桂芬耳根一热,昨夜红烛高照,那人执着她的手说“来日方长”时的神情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忙掀被下榻,绣鞋才刚沾地,双腿却酸软得险些站不稳。
“大娘子,夫人命人送了新制的衣裳来。“
翠缕打开描金的衣箱,里头整整齐齐叠着十二套不同颜色的衣裙。
“说是按大娘子在家时的喜好准备的。”
张桂芬指尖抚过最上层那件雨过天青色的襦裙,忽然想起幼时随母亲赴郑家春宴,自己就是穿着这个颜色的衣裳,在杏花树下舞剑,被路过的郑骁瞧见了。
“大娘子脸怎么这样红?可是想着待会儿要见公婆?”翠缕故意提高了声调,取来蔷薇花露给她净面。
铜镜前,张桂芬轻抿了口脂,又觉得太过艳丽,用丝帕拭去些许。
发髻挽得比平日高些,却不敢戴太多首饰,只簪了一支郑夫人昨日给的凤钗。
正厅里早已经备好了蒲团,郑将军端坐在主位,虽已卸甲多年,那挺直的背脊仍带着沙场征伐的肃杀之气。
郑夫人倒是满面春风,见张桂芬进门就招手:“好孩子,快到这儿来。”
张桂芬跪得端正,捧起缠枝莲纹盖碗时指尖有些微微发颤。
“儿媳给父亲大人敬茶。”
郑将军接过茶盏,他严肃的面容顿时柔和了很多,啜了口茶道:“桂芬啊,骁儿性子跳脱,你多担待。往后他若做的不对,你只管告诉我。”
轮到郑夫人时,茶才递到一半,就被拉住了手。
“好孩子,这镯子你戴着。”
郑夫人褪下腕上一对羊脂玉镯,直接套上张桂芬的手腕。
“母亲,这……”
“我嫁进来时婆母给的,如今该传给你了。”
那玉镯触肤生温,一看便知十分贵重。
“桂芬啊,骁儿五岁就敢偷骑战马,十二岁混进军营,这般性子,昨日倒知道收敛了。”说着朝厅外瞥了一眼。
张桂芬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门外一抹红色衣角一闪而过。
正说着,郑骁进来了。
他特意换了身暗红锦袍,先是给父母行了礼,然后又很自然地站到张桂芬身侧去。
“父亲,母亲,儿子想着,我和桂芬如今既已成婚,儿子想带桂芬去江南走走。”
郑骁这话说得突然,张桂芬诧异地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
“桂芬她自幼爱读白居易的诗,常说想看看‘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景致。’
张桂芬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她确实跟郑骁提过这话,可新婚燕尔的,不合礼数吧?
郑将军突然咳嗽一声,从袖中取出个牛皮信封:“通关文书我都帮你们备好了,我们郑家没那么多规矩,当年你婆母过门第三天,我就带她去了雁门关。”
“北疆也要去的。”郑骁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你不是最爱‘大漠孤烟直’吗?秋日正好去看胡杨林。”
一股温热气息拂过耳垂,惊得她差点站立不稳。
郑夫人笑着道:“骁儿近来在兵部领了差事,正好要巡查军务,你们明日就启程,正好带桂芬出去散散心。”
两人离开正厅时,忽听身后郑将军严肃的声音:“骁儿,你岳父今早递了帖子,说想看看你的枪法,有没有退步?一个时辰后去校场。”
张桂芬脚步一顿。
父亲这是……要考校郑骁?
却见郑骁不慌不忙转身,行礼的姿势标准得挑不出错:“父亲,儿子知道了,我也正想请教岳父的三十六路梨花枪呢。”
阳光穿过回廊上的葡萄架,在他们脚下投下细碎的光影。
“桂芬,你看什么呢?”郑骁突然转头,眼里盛着明晃晃的笑意。
张桂芬忙低头,却掩不住嘴角的弧度:“看你枪法是不是退步了。”
“娘子不妨亲自检验一下,就知道了?”
他忽然贴近,声音里带着促狭。
“不过现在,娘子得先想想怎么在你岳父亲手下走满三十招呢。”
一阵风过,吹得她裙角飞扬,那对羊脂玉镯在腕间轻轻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