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难道我才是反派？
皇宫夜谈的结果让皇帝和张方平很兴奋，第二天就在上朝时宣布派千人使团访问高丽，并由黄河巡防的大宋水军护送。
朝中重臣如富弼、文彦博、王安石、司马光等都早期前，就已被告知日本银岛的存在，因此并没有人对这个决议表示反对。
引发争议的是另一项皇帝的决定——赵顼要给刘湛和黄道女授官。
司马光一马当先的说道。
“陛下，朝廷官职，乃国之重器，岂能轻易授人？
刘湛，只是一狂生，刚进京城就冒犯龙颜。近日又在当什么高德的掌柜，此等无心向学之人，恐怕连科举都过不了，又如何能做官呢？
黄道女，只是一女子，大宋何未曾有过女子为官的先例？
陛下是想要重现武周代唐的旧事吗？”
赵顼已经逐渐摸清了朝中各位大臣的脾性，比如司马光就是喜欢祖宗家法，但凡皇帝有任何偏离祖宗的想法，必然招来司马光的进谏。
而司马光这种专怼新鲜事物的做法，又必然招来另一位大学士的反对，皇帝只要坐着等他们争论就行。
果然，金銮殿内立马响起王安石的声音。
“我朝官员，难道都是科举上来的吗？恩荫科的同僚，可不同意司马翰林的看法。”
司马光想说恩科的官员不算官，却也要估计宗正府的面子，只是哼了一声说道，
“明明也是个正儿八经读书的，偏偏要从恩荫科进来。洙泗书院也是着名书院了，竟然教出刘湛这种学生。”
“刘伯汝为户部筹钱，为皇宫筹建，为织机筹工之时，司马翰林是在读书吗？不知资治通鉴之中，可有能不伤民力而修葺皇宫的法子？”
“刘湛重利轻义，为富不仁。他搞的高德和期货交易所，不正是与民争利，逼人跳河的明证吗？”
王安石眼睛眯了起来，问道：“司马翰林不妨说说清楚，刘湛的高德与哪些民争了利？”
“自然是文绣商行，此事全东京皆已知晓，王学士何必故作不知？”
文彦博本来在旁边默默吃瓜，没想到司马光和王安石吵着吵着，能扯到文家头上来，多年的经验让他立马反应过来，直接说道。
“司马翰林此言差矣，文绣商行乃是文家的产业，不能算做小民。”
王安石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司马光虽然处处怼王安石的新法，但在以前，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两人都厉行节俭，早对文家这种铺张浪费侵占民田的行为不满。
司马光虽然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但又何尝不是在给王安石递文家的刀子呢？
文家要是敢说自己是民，不是士大夫，王安石立马就敢上奏皇帝，要求文家按小民的标准，补交赋税。
文彦博也是老练，不肯钻这种语言的圈套，直接强调文绣商行不属于民，高德与文绣相争，自然也不算与民争利。
赵顼看吵的差不多了，出来拍板。
“刘湛有功，当进少府，为诸铸钱监监司，专司大宋纸币！”
……
孙羊店的老位置，刘湛和高德的几位主事在喝酒。
王璞拉着李轩瑜、冯平为庆祝刘湛升官，灌了他好几杯，却发现刘湛兴致不高，不由得问道。
“刘兄升官，为何闷闷不乐，可是嫌官太小？”
刘湛摇摇头，苦笑道。
“我都不知道铸钱监监司是多大的官。”
李轩瑜和冯平对视一眼，给刘湛又倒了杯酒，说道。
“铸钱监监司是最高是从四品，最低……是正九品。”
“那估计我就是九品芝麻官了。”刘湛也不在意，“不知道好好的给我这个官干嘛，而且少府是做什么的。”
“少府主管皇家财物以及山川水泽的税收，也负责百工技巧。
刘兄修葺皇宫，精通钱货，又研究出了棉花纺机，做的都是少府的事情。
陛下把刘兄安置在这个部门，正是知人善用。”
王璞听李轩瑜解释完，也举杯敬了刘湛一杯，劝道。
“刘兄也当知足，进士出身外放县令，好的也就是九品。子厚的叔父吕吉甫，如今是八品，也被人称作年轻有为。
刘兄莫要忘记，你今年方才18岁，已然简在帝心，未来可期，又何必忧闷于一时的官位高低？”
刘湛只是低头喝酒。
旁边几人也不知道刘湛到底在忧心什么，还是冯平说了个消息，才引起刘湛的兴趣。
“托刘公子的光，黄道女也在少府谋了个官职，是织染署的副监，从九品。
也不知道她去上任的时候，会造成多大的惊吓。”
李轩瑜也笑道，“别说织染署的臣工了，就是朝中的大臣，也为刘兄和黄道女吵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惊动了太后。
太后欲发中旨，被中书省退了回去。
官家令王学士舌战群臣，说刘兄和黄道女为国出力，做的都是利在千秋的事情。若不能以厚赏表彰，恐伤了天下人的进取之心。
王学士更说道，若有人自觉功绩能超过刘湛和黄道女，可自行上报朝廷，朝廷必定授官。若觉得朝廷冗官太多的，可以当场考核功绩，比不过刘黄二人的，自觉退位让贤。
总之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这才定下了刘兄和黄道女的官职。”
刘湛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个浑身脏兮兮抢不到粥的小姑娘，那个说不要房子要织布的黄道女，而今真的当上了女官呢。
或许自己的到来，也是对老百姓有些好处的吧？
刘湛看了看几位小伙伴，冲动的问道。
“你们说，我做的这些事情：开高德，种棉花，炒期货，发纸币。真的对百姓有利吗？”
李轩瑜当即笑道，“刘兄说的哪里话，大宋之兴，或许正从刘兄的这些事情开始。未来的史书里面，必然有刘兄的名字，又怎么能说无利呢？”
“不不不，“刘湛纠正道，”我说的不是对国家的利益，是对老百姓的利益，就是我们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我将要做的事情，是会害了他们，还是救了他们呢？”
李轩瑜被问的一愣一愣的，与冯平面面相觑。
王璞皱起眉头，把刘湛手里的酒拿回来，说道。
“刘兄，你醉了，我送伱回审计院。”
刘湛拨开王璞的手，再次问道。
“我现在很清醒，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反派？”
“反派？”李轩瑜糊涂了，“反派是何意。”
“就是三国评书里的曹操！
张相公说我外出东京，就会祸害世间。王学士说我重商重利，罔顾百姓。
皇帝要拴住我，司马光要打压我。
如果后世有这段历史的评书，会怎么评价我呢？
我会不会变成一个佞幸奸臣，用一系列奇怪的手段来折腾大宋百姓呢？
那时候的人看故事里的我，会不会像现在的人看故事里的曹操，把我当成大反派呢？”
王璞拉住刘湛，让他不要激动。
“刘兄不要想太多，你现在只是个九品芝麻官，后世不会知道你的。”
“王兄你没见过，你不知道这些法子的破坏力。”刘湛苦笑道，“临川先生一直在提醒我：资本和皇权相结合，会把大多数人都变成奴隶！
普天之下莫非皇臣，代表着每个人生来，都欠了皇帝的债务，给它个名字就叫税收。
信用货币出现以后，每个人都会再欠一道中央银行的债务，给它个名字就叫纸币。
审计院和会计师事务所加强基层信息收集；
河曲特区和期货交易所操纵辽夏经济；
白银输出国组织强行绑定大宋纸币，收割全世界的韭菜。
如此一来，大宋皇权永固，而太阳所能照射的地方，都将是赵宋皇帝的奴隶！”
王璞一把捂住刘湛的嘴巴，用力把他拖出孙羊店，喊了个轿子，强行把刘湛带回王家安置。
等把四周人都赶走后，王璞才向刘湛吼道。
“你疯了吗？要死不要拉着我们一起死！”
“我不是疯了，我是错了。”刘湛平静的说道，“我口无遮拦说出这些信息，把可怕的工具交给皇室，却没有能力去制约未来皇权的膨胀。
我以为现在国内的主要矛盾是大宋民族与辽夏民族之间的矛盾，可是临川先生却提醒了我，另一种矛盾可能要比宋辽夏之间的矛盾，来得更重要。”
“你不要再发疯了，什么矛盾不矛盾，就不能安安心心做你的官吗？
做官才可以做事，做事才可以让百姓过的好，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刘湛摇摇头，凄然笑道。
“扬汤止沸，饮鸩止渴。按这种路子做官做事下去，做的越多，离我的初心越远。”
王璞叹口气说道，“行吧，你说是就是。那你的初心不是做官办事，又是做什么呢？”
刘湛叹口气道。
“按我小时候学的东西来看，我的初心，应该是——
屠龙。”
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月票～感谢大家的首订～昨天的爆更抽干了脑细胞，我也和刘湛一样陷入了迷茫……12点前肯定要再码出一章，然后明天要补上昨天承诺的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