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有些奇怪了。”李焕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一截药材后暗自感叹道。
“李捕头,莫非今日想吃鸡了,那我赶紧安排,不知李捕头是想清炖还是红烧啊?”彭宠见李焕对这母鸡不挪步,赶紧上前问道。
“刚才在想案子有些走神而已。”李焕想了想后接着问道:“你刚才说马富贵家还欠着几两税银没交,会不会是这马富贵家故意有钱不交啊?”
“他敢?还反了天了,他家里里外外我都找过了,确实是没有银子,实在没办法了我才让他去干了几天脚夫,算是利息,他要是还敢不交,我有的是手段。”彭宠说到这里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说话间,院子外面进来一大一小,正是马富贵父子,刚进院子马富贵就招呼道:“彭里长,快里头坐,成儿,给各位官爷倒水喝。”
“李捕头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可要如实交代啊。”彭聪结果水后一扬脖子喝了个精光,摸了摸嘴巴后交代道。
“好的,好的,我一定如实交代。”马富贵听完连连点头。
经过问话得知,马富贵因为拖欠了税银被彭宠免费使唤了几日,帮忙把收上来的税银挑入银库,不过银子入库之后,马富贵并不在银库内逗留,装好银子后就立即出了银库。
问话结束后,李焕见刚才那小孩子站在父亲身后,强装镇定的看着众人,李焕挥了挥手后招呼道:“我在徐先生那里见过你,你还记得吗?”
“记得,先生说你有大才,非池中之物。”小孩子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哦,徐先生谬赞了。”李焕赶紧谦虚道。
“先生从不骗人,更不会说错。”小孩子见李焕谦虚赶紧纠正道。
“别胡说,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一旁的马富贵生怕李焕生气,立即呵斥道。
“无妨无妨,你既然在徐先生那里念书,那我考考你怎么样?”李焕饶有兴致的问。
见孩子没有拒绝,李焕问道:“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这话何解?”
“我不知道,不过先生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等我读到一百遍我就告诉你。”孩子想了想后一歪脑袋后回答道。
“哈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能承认不知倒也算诚实,不过你可以问问你先生,让他替你解释一下。”李焕一脸和善的对孩子交代道。
小孩子不知道李焕为何会问这稀奇古怪的问题,不过既然李焕有交代,这孩子也就答应下来,打算得空就去问问徐穆之。
“走吧,咱们去另一个挑夫那里看看。”李焕辞别了马富贵一家,在彭宠的带领下来到另一挑夫家中。
一番问话下来,两个挑夫的回答大同小异,彭宠也确认两个挑夫只负责税银入库,进出银库时门口守卫会对二人进行搜身,确保没有夹带之后方可离开。
“挑银子的工具是这两个挑夫自备还是你准备好的?”回去的路上,李焕对身旁的彭宠问道。
“所有的箩筐都是我备好的,要用的时候从银库里头领出来,银子入库之后也要存放在银库里头,不瞒你说我是事事小心就怕出问题,可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彭宠抓住机会对李焕诉苦道。
“那箩筐呢?”李焕听到这死胖子如此啰嗦很是无语,不过眼下破案要紧,只得耐着性子问道。
“还在银库里头。”彭宠赶紧回答道。
“走,咱们再去银库看看。”李焕冷冷交代道。
“现在吗?”彭宠愣了愣后问道。
“有什么不妥嘛?”李焕皱眉问道。
“我不是怕天气太热嘛,热坏了李捕头。”彭宠见李焕脸色不愉,赶紧补充道:“我已经在屋里头准备好了西瓜,要不咱们吃点西瓜消消暑再去?”
“如果怕热,彭里长可以不去。”李焕说完也不做停留,直接朝银库方向走去。
“我让人把西瓜送到银库也是一样的。”彭宠见李焕走远赶紧跟了上去,一遍擦着脸上的汗水一遍对李焕说道。
临近正午时分,太阳正是一天当中最火热的时候,李焕倒还好说,只是苦了身旁的彭宠,养尊处优的彭宠何时在这大热天出过门。
如此酷热的天气,不应该是在家吃着西瓜,听着小曲嘛?
不过就在彭宠吐槽这鬼天气的时候,田野间尚有不少农人在劳作,百姓们要趁着这大太阳把收获的稻谷抓紧时间晒干入库,要不然一场大雨下来,谷子烂在田里,那一家老小就得吃西北风去。
只是百姓们辛苦一年,连个温饱都混不上,反倒是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彭宠,过的最为舒坦,平日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李捕头,这箩筐都是我找村头胡篾匠定制的,我敢保证绝对没有夹层。”来到银库后,彭宠见到李焕对着地上的那几只箩筐出神,赶紧上前解释道。
“那这些稻草呢?干嘛用的?”李焕翻过一直箩筐后对彭宠问道。
“财不露白嘛,收上来的税银用稻草遮盖一下,省的那些穷鬼眼红。”彭宠赶紧回答道。
“你倒想的周到。”李焕冷冷说道。
“那是,我这人干活最为靠谱,太和县这么多里长就我这里的税银交的最齐,还望李捕头回去后跟知县大人说说好话,让我继续干下去,只要不撤我的职,什么都好说。”彭宠舔着脸跟李焕央求道。
“好说,好说。”李焕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彭胖子,同样是人,脸皮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都到这时候了还有脸想着能继续干下去。
“这银库呢?什么时候修的?”李焕站起身后来到气窗前问道。
“三年前。”
“中途没有维修过吗?”
“有的,年初的时候这气窗的窗棂烂掉了,清明节后刚好换了一个,这事还是徐书办跟我说的。”
“哦?徐书办?”
“是啊,今年过完清明节,徐书办就跟我说银库的窗棂子被雨水淋湿需要早日修复,我一看却是有些朽了,也就同意了。”
李焕听完伸手转了转气窗下的木销子后若有所悟的感叹道:“修这个窗棂的师傅还找的到吗?”
“嗨,这事是徐书办提出来的,我索性就让徐书办去请的人,拢共也就花了三钱银子。”
“看来徐书办还是花了心思的,这窗棂修的不错啊。”
“是不错,是不错。”
彭宠见李焕夸赞窗棂修的不错,可简简单单的几根木架子,彭宠实在不知李焕哪里能看出手艺好,不过李焕既然开口,彭宠也不能反驳不是,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附和道。
“麻烦彭里长这大热天还陪我出来跑一趟,咱回去吧。”李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后说道。
“不辛苦,不辛苦,这就看完了?”彭宠一脸错愕的问道。
“看完了。”
“那有发现没有?是不是那修窗棂的人干的?我就知道这徐呆子没这么好的心思,原来他早就想打这税银的主意,李捕头,你放心,只要是他干的,我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能把银子给找出来。”
“谁跟你说是徐书办干得?”
“那你刚才不是问这窗棂是谁修的吗?”
“随便问问不行吗?”
“呃……”
李焕回去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似得,每日只在杨树镇内闲逛,东家长李家短的打听一些镇子里的轶事,反倒把查案给丢到一边去了。
不过如此一来可急坏了一旁的彭宠,多次找机会问李焕何事能破案,毕竟案子破不了,银子找不回来,到时候第一个遭罪的就是他彭宠。
不过但凡彭宠过来,李焕只是推说再等等,搞得彭宠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李焕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再等等?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时间就在这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两日,就在彭宠以为李焕已经彻底放弃的时候,燕小六匆匆而回,一回来就冲到李焕屋里喊道:“大哥,查清楚了。”
“查清楚什么了?这么大惊小怪。”李焕对着一惊一乍的燕小六不满道。
“我知道税银是谁偷的了,大哥赶紧抓人吧。”燕小六疾呼道。
“抓人?抓谁?”
“抓彭宠这老小子,咱们都被他给耍了,还真没想到啊,这老小子是贼喊捉贼,税银压根就是他偷的。”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你说彭宠偷了银子可有凭证?”
“银子就是凭证,大哥,我找到查清税银的踪迹了。”
原来这几日燕小六正在追查杨树镇的出人人员,没想到追查过程中竟然发现了一个老熟人,此人名唤舒丁,江湖人称金钱鼠,乃是太和城内有名的销赃老手,太和城内的黑白两道就没人不知道他的。
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将收来的金银首饰融成金锭银锭,让捕快们抓不住把柄,为这事衙门里的捕快没少请他进班房里头喝茶。
燕小六此次一打听到舒丁到过杨树镇,立即就把此人给提溜起来,此人从来都是无宝不到,如今杨树镇的税银丢失,此人必然脱不了干系,所以燕小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了手段再说。
一番拷打之下,燕小六才发现这次是真抓错了人,原来此次舒丁还真不是来杨树镇偷银子的,而是来杨树镇熔银子的,杨树镇里长彭宠花了大价钱请舒丁来把家中的散碎银子制成银锭。
经过逼问,舒丁交代彭宠家中有碎银三千余两,比银库丢失的税银只多不少,燕小六顿时大喜过望,立即回来跟李焕汇报。
“这人如今在哪?”李焕听完燕小六的叙述后问道。
“人已经被我给控制起来了,我偷偷把人带来了杨树镇,人现在就在外头。”燕小六俯身说道。
“好,那咱们就请彭里长看出好戏。”
李焕说完就派人速速请彭宠过来,那彭宠一听李焕有请顿时大喜过望,以为税银已然有了着落,可当他打开房门看到屋内情景,顿时吓得两股战战。
“彭里长,你怕什么?”李焕见到彭宠面如土色,满脸戏谑问道。
“没……没什么。”彭宠结结巴巴的回道。
“没什么你何不上前来认一认此人?”李焕指着眼前的舒丁问道。
噗通一声,彭宠跪在地上对李焕求饶道:“李捕头,这银子真不是我偷的啊,我早就说了我根本没必要为这点银子搭上我全家老小的性命啊。”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跪呢?”李焕看着地上的彭宠问道。
“因为……”彭宠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说吧,你家到底有没有舒丁说的三千多两碎银。”李焕丝毫不理会彭宠的求饶,只是冷冷问道。
“银子确实是有的,可这银子都是我攒下来的啊。”彭宠一脸郁闷的说道。
“攒下来的?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啊,这舒丁早就说了,你家的三千多两白银全是碎银,你彭里长一不经商二不放贷,哪里来这么多碎银子,再说了你说这银子是你攒下来的,为何要请这舒丁偷偷摸摸到你家中铸银,分明就是有鬼。”未等李焕发话,一旁的燕小六率先反驳道。
“这……”彭宠被燕小六一抢白,顿时是有苦难言。
“如果你不说清楚这银子是怎么回事,我只能上报知县大人,说彭里长监守自盗了。”李焕最后通牒道。
“好,李捕头,今天我认栽了,我们两个人能私底下谈谈嘛?”李焕的最后通牒彻底压垮了彭宠的心理防线,不过放弃希望之后,彭宠反倒清醒过来了,毕竟天下官员一般黑,在这大明朝你可以相信有不偷腥的猫,但千万别相信有不捞银子的官。
李焕听完挥了挥手,示意燕小六带着舒丁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李焕和彭宠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