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正言强硬的态度让赵桓始料未及,的确,韩正言在很多事上都对赵桓持反对,这一点不光是赵桓,连朝廷的诸多大臣都能感受到。
但赵桓似乎并没放在心上,反倒将这位屡次与自己意见不合的老臣放在了重要位置上,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韩正言是前朝老臣,德高望重。
而是因为赵桓明白,自己并非完人,制定的一系列富国强兵的计划难免会有不妥之处,而此时就需要一位有经验的老臣来提醒他,防止他出错。
若大周的朝廷真的成了赵桓的一言堂,只有他说一不二,底下人无人敢忤逆或提出意见,那个时候大周恐怕真有倾覆之危。
赵桓讪笑两声,“这不是和您商议此事么,何必动这么大火气?罢了,两万就两万,总比没有强。”
韩正言闻言又劝道,“可是殿下,江北齐军的大营足以十万兵马,您只派两万......老臣虽不懂兵事,但也明白如此数量大的差距,除非有天神相助,否则难以取胜,不知殿下如何靠这两万人谋取徐州?”
“力不能破,那自然要用计谋了!”赵桓来到韩正言身旁,耳语几句后,韩正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若此计可成,当真能破江北齐人十万大军!”
“那是自然!”得到韩正言的肯定,赵桓也得意起来。
看着赵桓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韩正言不知不觉也笑出了声,待到他察觉自己失态时已经被赵桓好奇的目光看了个遍。
要知道韩正言平日不苟言笑,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哪怕是常伴枕边的韩夫人都不曾见他笑过。
“老臣一时失态,还望殿下见谅。”韩正言拱手道,看着意气风发的赵桓,又忍不住补充一句道,“老臣看着殿下想到了先帝。”
“哦?”提到赵元宏,赵桓明显脸色一沉,“好端端地提他作甚,再说了先帝可从来没觉得本王像他。”
“不,不是外表,而是殿下您指点江山时那般神态,胜券在握的样子像极了先帝。”
赵桓忽然想起,韩正言是赵元宏的潜邸之臣,与他更有知遇之恩,现在依旧怀念他也是应有之意,索性任由他去说吧。
韩正言似是陷入了往昔的泡影中,喃喃说道,“想当初老臣和陛下畅谈国事,常常一聊便是一晚上,最后抵足而眠,但这样陛下仍嫌不足。可惜到后来,陛下杀兄逼父登基为帝,一切似乎都变了,只是我还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
“登基之后,陛下像是变了一个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与我日夜畅谈的人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个刚愎多疑的人。而回想赵周宗室,似乎这是一个解不开的局?”
这下赵桓来兴趣了,这些秘闻以前他可从来没听赵元宏说过,就算说大概也不会说给他听。
“什么意思?我赵周一脉宗室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本是宫闱秘事,只在皇帝和继任者之间口口相传,但赵桓夺位之举并不光彩,更兼之最后亲自终结了赵元宏的生命,故此这些秘闻他都不得而知。
今日韩正言思虑良久,最终决定替赵桓补上这一课。不过他终归是臣子,一些事情早已被黄沙掩埋,不是他能知道的。
“赵周宗室立国至今,不过六十余年而已,但到你这一辈已经是第五代了。宗室男子每到中年后,必然不得善终,要么死于亲朋之手,要么性情突然大变,无论原先是多么谦逊守礼的君子,到了中年晚年都会装若疯魔。好一些的遛鸟逗虫,不问世事,而差一些的则性情暴虐无比,以杀人为乐!”
“当初简明帝到了晚年便是如此,当时大肆杀戮内宫阉人和宫女,到最后甚至开始杀戮朝臣。也正是这时候被你父亲抓到了机会,趁虚而入。”
简明帝是赵元宏父亲的谥号,也就是赵桓的爷爷。这些名字对赵桓来说太过陌生和遥远,哪怕以前在宫闱时也无人和他说起此事。
仔细思索韩正言所述的,关于赵周宗室晚年性情大变一事,赵桓忍不住问道,“您是怕我到了那个时候也会如此行事?”
“谁知道呢,老臣是看不到那天了。”
“呵,说的也是,今后之事谁又能说得准?说不定明日我便暴病身亡了呢。”赵桓也是想明白了,摇头笑了起来。
既然话题都扯到这里,赵桓也忍不住问了有关简明帝的一些事情,包括前燕和大周立国之初的诸多大事。而韩正言不愧是满腹经纶,对于赵桓的疑问无一不答。
“对了,我有一事不明,世人皆知齐国是以外戚窃据了前燕皇位,以此立国,但我大周又是如何立国的呢?”赵桓提问。
韩正言呵呵笑道,“前燕被魏人铁骑踏碎后,宗室主脉被杀戮殆尽,仅剩部分旁系宗室逃亡关东之地重新立国,建都邺城以此号令天下。”
“而当时大江以南本就是前燕以武力征服来的,民心不稳,随着前燕大厦崩塌,大江以南群盗蜂起,无数豪杰竞相争雄。前燕残部当时在关东之地,要应付魏人,无法分心收服大江以南,于是......”
“于是我大周太祖皇帝登场了?”赵桓忍不住说道。
“不错。为了解决大江以南的烂摊子,前燕派太祖皇帝到大江以南平乱,但当时魏人咄咄逼人,给太祖皇帝的支援不过八百甲士,粮草仅能支持三天,但就是靠着这些太祖皇帝没用几年将大江以南诸多豪杰尽数击败。”
“正当太祖皇帝欲上表大江以南已经平定时,却传来了外戚萧氏篡位的消息。故此太祖皇帝在应天迎立了一位前燕宗室为帝,以此聚拢人心,争霸天下。”
赵桓恍然大悟,难怪齐人一直自视甚高,尤其是面对大周时,原来太祖皇帝原来还是前燕的臣子,而齐国号称继任前燕大统,自然不把大周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