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中,一度天下无敌,无人可破的杀人魔阵,却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随手就解除了机关,他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只不过碰巧而已,我自幼跟随师父学习的就是破阵,再难再复杂的消息机关,我也破得。”穆桂英掏出手帕擦着手道,“你的老祖宗可能忘了告诉你,这个机关是根据最简陋最基础的入门阵法而建,重要的是,它还没有建完整。机关解除后,有些部件还需人力归位,不知我说的可对?”
“……”
悲寂寥的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很受伤,一时间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方反应过来,抚掌大笑:“对呀,差点被你唬住,即便机关停止,暗道里无法归位的毒烟毒箭,尖刺连弩还是危机重重,险象环生,你们根本无法全身而退,老祖宗诚不欺我也!”
穆桂英惋惜哀叹:“哎,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真是一言难尽呐。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再到每一个人,遇到问题不去动脑筋解决,只知一味地生搬硬套,久而久之,就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蜕化成一群白痴,你就是其中一个。你也不想想,我既然能一眼识破此机关存在的弊端和缺陷,就说明我熟悉每一个布阵环节,理所当然能破解摧毁它,懂吗?”
“哦,听你言语挺有道理。”悲寂寥仍心怀侥幸道,“不过,道理不能当饭吃。你只有闯过此关,而且还活蹦乱跳,才能证明你的道理。否则,就带着你的道理,一起去见阎王爷吧!”
“哼,愚不可及,还顽冥不化,与你这样的人讲道理,纯粹是浪费口舌。”穆桂英冷哼,“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闯一闯你这消息机关,又有何妨?”
她说着又顺手复原扳掣,齿轮在轰轰作响中,再次启动。
“暴风,炸毁它!”穆桂英下令。
暴风从腰间掏出几颗手雷,用力抛向黑暗中的杀人机关装置,瞬间,火光四起,随着一声声爆炸,能清楚听见重物坠落,撞击地面发出的巨响。
须臾间,机关尽毁,遍地都是扭曲、变形、残损的各机构部件,在一片熊熊大火中燃烧不息。
“雷神饶命!雷神饶命!”悲寂寥亲眼见消息机关遭雷劈,马上从铁门里走出来,虔诚跪地求饶,“赎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上仙,只求电神爷爷,雷母奶奶能饶我一命,从此当牛做马,肝脑涂地,甘听上仙差使。”
“你这机关狗屁不是,根本不值得一破。求爷爷告奶奶,你的人品和它一样差,都是不值一提的垃圾。”暴风说着举枪,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其双腿中弹,哀嚎着趴在地上不停打滚。
“爷,饶了我吧!”
“头前带路!”穆桂英冷冷对悲寂寥道,“是滚出去,还是爬出去,你可以自由选择。否则,你就只能永远安歇在此了!”
“我爬,我爬!”悲寂寥脸色苍白,痛的浑身直冒冷汗,每爬一步,身心都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地上留下一行斑斑血迹。
赚人入彀时有多轻松,出来时就有多艰难,绕过深坑与坠落物,几百步的路程,愣是爬了一刻钟还没到头。
悲寂寥咬牙坚持爬到前院,已浑身湿透,披头散发,污秽不堪,像个叫花子,惨不忍睹。
家将下人见府里混进来一个疯子,齐声吆喝道:“哪里来的腌臜泼才,弄脏了我府的地砖,快快滚出去。”
一小厮说着凑上前来,手捂口鼻,用脚一边踢着他的手臂,一边责骂道:“滚出去,滚出去。”
“放肆!”悲寂寥双眼猩红,用尽吃奶的力气怒骂一声,说完就昏死过去了。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眼神,小厮失声道:“老爷,一眨眼工夫,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停顿了一下,他终于反应过来,“来人,快来人,老爷让人打了!”
小厮这一嚷嚷,惊动了府里大大小小的差官仆役,家眷夫人。
他们一帮人纷纷跑过来,围住穆桂英等人,严厉谴责,讨要说法。
一女子在众人的呼拥下,裙摆舞动,步态轻盈走过来,显得曼妙柔美。
淡粉色的汉服裹在身上,云烟衫上绣着淡雅的兰花,缠绕着黄色的古纹双蝶云状千水裙,头戴镂空的兰花珠钗,面容妩媚如月。
美目之间,清澈的眼底,轻轻掠过一缕缕迷人的光泽。
见夫人到了,众人纷纷避让出一条通道,颔首躬身行礼。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害我家老爷?”悲寂寥的夫人从后院赶过来,开口便诘问眼前这几个陌生人。
“这位夫人,看你衣着华丽,端庄淑雅,不像缺少教养之人,怎么一开口就血口喷人呢?”黄凤仙先是嘲讽一通,方正式道,“你家老爷,无端骗我们入府喝茶,却居心叵测,带我们到荒院里的消息机关室,欲困住我等,图谋不轨,幸遭天雷惩罚,关我等何事?”
穆桂英一言不发,冷眼观察,她想看看,高丽的女棒子,是不是一样飞扬跋扈,一样作孽。
“一派胡言!”夫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冷语道:“后院乃我女眷私密领地,岂容外人随意进出?再者,那个荒园,更是废弃不用多年,早已门窗生尘,蛛网遍布,柴门锁锈,你们以此为借口,推脱伤人之责,未免太荒唐了吧?”
黄凤仙又好气又好笑道:“废园真相,真与假,过去一看便知,何须在此搅动口舌,只一味撇清自己?”
废园之事她心知肚明,她当然清楚,一看就露馅了。
为掩盖真相,夫人故意扯开话题。
“我府之事,当然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说三道四。”她看着奄奄一息的悲寂寥,忿忿道,“来人,把这几个无辜毒打老爷的嫌犯捆了,严刑拷问缘由。万一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就让她们陪葬。”
虎视眈眈的士卒护院们,一听夫人发话拿人,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
“你这妇人,好生不讲道理。”穆桂英瞪着她,“你不问青红皂白,仗势欺人,心中可有一点是非曲直?”
“本夫人做事,无须你一个凶手来评判对错。”她提高嗓音,“锁拿人犯!”
不可救药!
穆桂英深感失望,这女棒子已失去了救赎自己最后的机会。
一开始,她称穆等人为嫌犯,还算沾边,毕竟她们几人有伤害嫌疑。
不过,在穆有理有据的驳斥下,女棒子话锋一转,立马改称对方为人犯,凶手,其霸道乖戾,依个人好恶,随意栽赃陷害,冤枉好人的本性可见一斑。
“紫霞军听令,”穆桂英对大门外的将士隔空喊话,“包围将军府,开枪射击,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率先冲进来几名贴身护卫,手执火枪,对着一干将军府的人开火射击。
随后,紫霞军涌进府门,全面出击,棒子来不及逃窜,一个个便横七竖八中枪身亡。
“自作孽不可活!”穆桂英扬扬手,“传令,打扫战场,带走金银玉器,继续南征。”
大军一路打通州,平嘉州,跨过清川江,攻安北府,克慈州,占西京平壤,灭黄州牧,横跨慈悲山,又拿下平州,就到了白州。
白州,是高丽首府开京北部的最后一道屏障。
开京。
延庆宫。
它位于开城西北,背靠松岳,依山而建,山那头就是白州。
早朝。
一道又一道州府沦陷的急奏,穿过皇城阊阖门,宫城神凤门,汇集在会庆殿,文武百官正在殿内议事。
连日来,高丽王朝上下都惶恐不安。
都暗暗埋怨陛下,不该招惹紫霞国,无端招来横祸。
抗击紫霞国还是俯首称臣,认罪纳贡?朝中分成了两派势力,争论不休。
一派以典理司大臣韩简为首主和,一派以典法司大臣霍倪为首主战。
皇帝王治高坐金銮殿,他眼眸深邃,脸庞棱角分明的,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邪恶,周身散发着一股杀气,远望之,如天上魔主,人间太岁。
一向以明君自居,自诩文韬武略无所不能的他,此刻却满面愁容。
“诸位爱卿,是战是和,并不重要。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是要搞清楚,我们的主力兵马,到底在哪里?紫霞国的军队,日攻一城,而我们毫无还手之力。而今,兵临城下,我们的精锐之师居然杳无音信,你们说,高丽王朝的大军,到底在哪里?”皇帝已经不知多少次发出同样的灵魂拷问了。
他引以为豪,战无不胜的王师,还从未让他失望过。
敌人攻城略地,一路高歌猛进,紧要关头,他高度依赖的王朝精锐,却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能不令他头疼吗?
皇帝不敢想下去,只得一遍又一遍问文武大臣。
兵部尚书阮顾也回答了无数遍,见问,再次躬身施礼:“陛下,旬月前,大将军每隔三两日便会有捷报传来。只是自敌寇犯我边境,攻陷麟州府以来,便彻底失去了消息。臣几次派出多路精兵强将,前往域外探听大军动向,都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