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唉声叹气,无歼讨之策,苦待天兵不至,一时不知该如何主张。
主和派大臣韩简出班进谏:“陛下,我朝主力失联,敌寇又有如神助,日克一城,实是祸不单行。白州近在咫尺,一旦沦陷,后果不堪设想。为免灭国之患,宜及早遣使臣议和,保住皇室血脉,力挽我高丽王朝国祚永延。”
主战派大臣霍倪,当仁不让反驳道:“我主圣明,乃一代枭雄,何惧区区一帮毛贼。更何况,陛下已诏令全国六卫二军,陈兵西北山麓,我军有令人闻风丧胆的无敌战车,有制作精良的投石机,朝廷举全国之兵力,还怕打不赢只有千余人的贼匪吗?动辄言和投诚,扰乱君心,实乃大罪。”
“哼。井底之蛙。”韩简以牙还牙驳斥道,“敌贼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别说将士尸骨无存,即便是几尺厚几丈高的城墙,都化为齑粉,仅凭一腔热血,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得住?战车再强,士卒再多又怎样,能比城墙还坚厚吗,到头来,还不是白白去送死?仅凭意气用事,孤注一掷,致全军覆没。大好江山,日后将无人卫戍。试问,今日之战,有何益?”
各执一词,各抒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皇帝大感棘手,左右难决。
和,心有不甘;战,又怕亡国灭种。
手下一帮文武,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支撑,说服他是战是和。
皇帝就这样不上不下,在空中吊着,好似架在火炉上,被大火炙烤着。
愁,真是愁死了。
数日来,文德殿、宣政殿、宣明殿、万寿殿、玄德殿、慈和殿等彻夜灯火通明。
望云楼、望月台也站满了关心家国天下的文人学子和皇城百姓。
就连后宫各王后嫔妃的康安宫、仁德宫、寿春宫、景禧宫等也是彻夜不眠,只等皇帝一声令下,是跑是留,做足了准备。
“陛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久拖不决,必遭祸殃啊!”韩简撩袍跪地,如丧考妣,含泪再谏,“一旦失去议和的最佳时机,千秋大业毁灭,护国精英尽亡,悔之晚矣!”
“呸!软骨头。”霍倪不屑吐槽道,“韩简,我看你是韩奸还差不多,出卖朝廷,锦绣河山拱手让给外人。”
“呸!愣头青。”韩简针尖对麦芒,“你只图一时痛快,不顾陛下安危,万民死活。霍倪,你是活腻了,着急去地狱,想拉上整个王朝替你垫背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着就上纲上线,呛呛起来了。
“住嘴!大敌当前,最重要的一条是团结,”王治怒不可遏,厉声呵斥,“一不能献策退兵,二不能为朕分忧,还争争吵吵个没完。”他摊开双手,“鞥,争吵也还罢了,人身攻击都用上了,我问你们,再这样吵闹下去,于事何补?”训完,移目兵部尚书,问他道,“阮卿,你掌管兵部,身负朝廷安危之责,可有万全之策?”
阮尚书出列,他并无良策,只得支支吾吾中和道:“陛下,臣有负圣恩,并无妙计。臣愚见,既不能决,莫若两手准备:一边积极备战,静候王师回援;一边派人媾和,为和谈拟出有利条件。”
“也只好如此了!”皇帝低头托腮,不知在盘算什么。
他本想开疆拓土,威服四海,开创基业,做汉唐一般的雄主,睥睨天下,受八方朝贺。
奈何他的雄心壮志,才实施了一秋一冬,就被人硬生生终结了。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王治,也只好认命了。
他起身沉思了一会儿,令人摊开纸笔,记录媾和口谕:“高丽皇帝王治,惟去岁扰邻事道歉,愿重制规矩,达邻里和睦,诚结藩属,避祸殃,长久相安。”
和谈框架刚拟完毕,一阵隆隆的炮声传来,随即一斥候不停鞭打快马,疾驰皇宫,递上最新战况。
皇帝入宝座,正襟危坐细听。
贴身太监接过奏表,念道:“吾皇陛下,紫霞军杀戮成性,所过之处血流千里,无人生还。为雪国恨家仇,我大军浴血奋战,死守每一寸山脊。无奈,敌人不仅凶残,火炮更是逢城碎城,遇山炸山,十六万大军竟抵挡不住。左将军率三万人马偷袭敌营,全军覆没。与敌对阵,弓箭,战车,投石机,根本够不着敌人,却被对方炮火湮没,死伤大半。卑职无能,有负圣恩,不能为国驱敌,无颜面对陛下,众将士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身殉国,尽量拖住敌人,为陛下躲避战乱赢得时间。卑职叩头,就此别过,来世为臣,还当拥戴万岁。无能大将军顿首再拜!”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啊!”韩简泣告,“陛下,您身系家国安危,高丽王朝不能没有您。若再不走,只怕来不及了。那大将军和众将士的血就白流了。臣愿以死进谏,劝陛下离京避难。”
说完,猛的一头撞向离他最近的一根金柱,昏倒在地。
十几万人,死伤无数,都抵挡不住区区千人,王治是真的怕了,他慌忙下旨:“文武百官,即刻随朕移驾南下,巡视尚州牧。”
旨意下,各殿各宫,各府衙州县,官员携带家眷迅速逃离京城。
皇城的男女老幼,闻风而动,纷纷携家带口南逃。
一时间,大车小辆,驴马行人,纷纷涌上官道,致交通堵塞,寸步难行。
“这可如何是好?”兵部尚书阮顾请示皇帝。
“顾不上许多了,爱卿,令人放箭也好,砍头也好,总之越快越好,杀出一条路来。”
“遵旨!”
阮顾一声令下,一队御林军骑着高头大马,挥舞长矛利剑,对着人群冲撞砍杀,部分官员百姓来不及躲闪,糊里糊涂做了刀下之鬼,哭声咒骂声一片。
“强盗,畜生!”一胡须花白的老者,义愤填膺,气得浑身直哆嗦,他骂道:“这么多无辜的老百姓,有的还是小娃娃,本想躲避战乱,受朝廷庇护,结果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倒在了自己人的剑下,天理难容,你们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老家伙,你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诅咒当今天子,去死吧!”阮顾亲自挥刀,砍下了老者的脑袋。
“轰隆隆!”一阵巨响,疑是天雷滚滚而来。
“不好!是贼人攻破了皇城北门,打进来了。御林军护卫陛下,离开京都,全速南下。”阮顾匆忙发令,一行人簇拥着王治,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穆桂英率火器营,一路由北往南全线追杀,暂且不提。
却说赵楠,自到草原,日夜搜索,从草原到戈壁,并未发现高丽大军的踪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凭空蒸发了。
多队兵马无功而返,兵合一处,按照约定,在鸭绿江畔集结,各位将军面见赵楠,都希望早觅棒子行踪,全歼之,以绝后患。
赵楠却好像忘了此行的目的,每日晨狩猎,午闲逛,晚喝酒烤串,按部就班,小日子悠哉悠哉。
知道的,是带兵打仗,不知道的,还以为百万人马是来游山玩水,赏春踏青的。
杨家将营地。
杨延昭在营帐中问杨业:“父帅,兵法云,兵贵神速。公子非但不催大军急行,反倒是听之任之,丝毫看不出支援穆统帅的样子,此为何意?”
“延昭啊,为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杨业忧心忡忡反问,“你领军为穆帅殿后,怎滞留此地?”
“回父帅,此乃统帅严令。”
“哦,原来如此。”杨业遂放心,道出心中之惑,“我领兵初次随公子作战,便出现了这种反常之事,莫非,传闻中的赵楠文鼎武卓,智计过人,只是讹传?”
杨延昭回话:“我也纳闷,公子灭辽收夏,征大理吐蕃,火烧天竺,重创东瀛,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绩摆在那里。莫非,莫非……”
“莫非什么,爹面前何须吞吞吐吐?”杨业屏退左右,大帐中,只剩父子二人,称呼也回归了。
“孩儿只是心中猜想,莫非公子他厌倦了征战讨伐的日子,只想在这风景宜人的安东府得过且过,沉沦下去?”
“不像。若贪图安逸,那他只需在朱仙镇,汴梁城花天酒地也就是了,何必千里迢迢随军到此?”
“那……难不成公子寻敌未果,束手无策,只好消极待机?”
“有理。”杨业手捻胡须,思索片刻,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边穿战袍边说道,“你随爹前往公子大帐,劝谏他马上召集众将,寻求对敌之计,集思广益,总会有办法的。沉沦下去,战事拖得越久,高丽人越猖狂。”
商议罢,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寻赵楠而来。
大帐内茶香四溢,萧燕燕正端坐在一侧,手捧茶盏细细品茗。
见杨业进门,萧燕燕忙起身迎接,“原来是杨老将军,所为何事,竟擅闯公子营帐?”
杨业躬身施礼:“老臣见过陛下!”
礼毕,他方回话道:“陛下在在吐蕃励精图治,回来较少,对公子的近况有所不了解,营帐撤了侍卫,有事直接进门禀报即可。”
“噢……那是我多虑了。我说呢,门口怎么空无一人,原来如此。”萧燕燕自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