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池衿向朝见转达了阮蔚还需要一段时间闭关的消息,朝见虽然有些担心阮蔚的进度,但他也没多说什么。
至此,蓬莱仙宗启程前往边陲城。
池衿去往通州之前还做了一件事,他拨通了郁泂的感灵。
在阮蔚开始闭关后,池衿和躲进山里饿了吃野果渴了喝山泉的郁泂联系上了,他将郁泂安置在了通州小报总部,那间早就为郁泂准备好了的房间里。
这是郁泂成年后拥有的第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房间。
郁泂很开心。
于是他说:“池衿,你人好,我跟你干。”
干什么都行,干谁也都行。
反正他这辈子就跟定池衿了。
在郁泂简单的世界里,跟对人有饭吃,跟错人有打挨,他在郁群青手底下挨揍,在池衿手底下直接分房,傻子才选郁群青。
不论在什么年代,直接分房都是最快笼络员工的手段。
现世的老板们可以学习一下,那样你们就会收获一大批忠心耿耿的小员工。
池衿:“……”
想跟就跟吧,还能咋地。
池衿对灵族和魔族的态度其实差不太多,他厌恶的只是郁群青的血脉,而不是魔族的血。
是以,在池衿手底下干活的灵魔妖都有,从公平角度来看,他是很难得的老板。
池衿只看实绩,不看出身。
能为他的灵石山添砖加瓦的就是好员工,哪儿分什么种族呀。
通州小报至今仍是很火,和天机楼呈分庭抗争之势。
不过,池衿对自己身份捂得更严实了。
若是在池衿血脉暴露之前爆出他是通州小报的版主,或许还会有人夸他不拘一格降人才;但现在若是版主的身份泄露,池衿的财路大概率就断了。
他才不怕通州那些傻子说闲话,但他想赚钱。
人嘛。
钱难挣,屎难吃。
-
边陲城城墙上。
望溪行站在高处,静静远眺着百里之外黑压压的一片魔军,她的眸色偏深,随着年岁渐长,神色也越发沉稳,便更叫人看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了。
望溪行已经升至合体中期,比起傅弈只差一个境界。
如今的她可谓是大权在握,是万剑宗名副其实的少掌门。
岑临息有意退位赋闲。
这些年他将很多万剑宗的公务都慢慢的交给望溪行去办,望溪行也不负众望,将所有事都办的很漂亮。
于公务上,望溪行一向如此优秀。
于私情中,望溪行倒是如老僧坐定般冷然。
她修多情道,不必像柳渡筝那样完全的克制情感,但很意外,望溪行好像看不上身边的任何人。
大概是少年时见过最好的缘故吧。
“姐。”
已经正式成为家主的望积羽走上城墙,站在望溪行的旁边,她看上去也变了很多,至少不再是孩子样了。
望溪行闻声望了过去。
不知从何时起,望积羽唤望溪行不再是姐姐,叠词似乎只出现在她的少女时代。
六十年光阴,她们也不是少年了。
望溪行偶尔会恍惚,她过去以为的万分深刻的记忆,竟然也会在短短几十年中渐渐模糊,她原来也会忘记掉很多不重要的东西。
这些年。
羽翼逐渐丰满的望溪行已经将望家治的服服帖帖了,望积羽也得以安稳的修炼、破境,而后在姐姐的支持下坐上了家主之位。
望积羽又问:“姐,你觉得她会来吗?”
这个她代指的人不必多说,懂得都懂。
望溪行淡淡道:“不会。”
望溪行略微停顿,随后像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她若有心,早该来了。”
凭借手中拳头,望溪行也曾是交换生之一。
她带着隐秘的欢喜去往蓬莱,然后就是纯纯跟着池衿下海秘境里拼杀五年,半点人影都没见着就回来了。
况且。
说实在话。
望溪行并不希望阮蔚因为这种事而中断修行,只是一群蹦跶的秋后蚂蚱罢了,有何颜面惊扰天生灵体的悟道。
望溪行的指尖搭在了腰间双剑上,她安静的注视着远处涌动的黑色。
宵小而已。
她和她的剑会教他们如何做人的。
望积羽闻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自家姐姐的脸色,眼睛转了转,到底没再说什么,姐妹两一块看着百里外的黑色浪潮出神。
过了一会。
望溪行说:“蓬莱仙宗到了吗。”
“还没。”望积羽摇头。
蓬莱仙宗这些年都在封山,除了那五年一次的交换生进出,其他人对蓬莱的消息一概不知。
望积羽叹了口气,“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蓬莱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我们能上哪打听去啊?”
望溪行点头,“那没事了。”
通州的这些世家都喜欢在各地安插眼线,方便及时的传递消息和掌握情报,望家不是没往蓬莱派过人,只是……去一个,瘫一个。
望积羽上任后,干脆就取消了望家有关蓬莱的暗探业务。
两人就聊了些别的有的没的,没聊一会,纪桦安向望溪行发起感灵,望溪行刚接上,那头就是一声喊:“大师姐!快来合欢宗!蓬莱仙宗他们来啦!”
话音刚落。
望积羽眼睛都没眨两下呢,只是眼前一花的功夫。
望溪行就猛地踏地飞走了。
她声音都飘远了:“积羽,你安心巡城,我去接待客人。”
望积羽:“……”
姐你刚刚不还说没事吗?
不过一刻。
望溪行就落地合欢宗了,在进门时,她的眉间距难得宽阔,眼尾也略略下垂着,这么一来,看上去就和少年时期并无分别了。
下一秒。
望溪行微微蹙眉。
还是那四人,老样子。
望溪行的眼尾又挑起,重新将如今万剑宗少掌门的模样架势给端了起来。
调整好情绪,望溪行又迎了上去,“你们来得太晚了。”
萧玄同也很能绷得住一宗大师兄的面皮,他淡淡道:“赶上了就不晚。”
常怀瑾笑着附和:“对呀对呀。”
池衿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望溪行的变化,他不客气的说:“喂。你刚才在期待什么,我师姐吗,真是想得美啊你!”
望溪行:“……”
这小子还没被打死真的是很幸运啊。
没有人能一直拥有这么一个叫人恼火的狗屎脾气,除非他是池衿。
望溪行最开始不明白,池衿是怎么能够在自身血脉暴露的情况下,还像十方大比时那样把她们这些去蓬莱负责监视他的交换生不当人的。
后来望溪行就知道了。
原来不管这事暴不暴露,池衿都不拿通州人当人。
经过五年相处。
望溪行仍然怀疑自己在池衿的眼里,估计也就是个比其他通州人稍微熟悉个三分的陌生人罢了。
池衿:猜对了,没有奖。
阮蔚是没有心,池衿更是没有良心。
望溪行:懒得喷。
她不想搭理池衿,于是转头问握瑜:“仙尊呢,没有一起来吗?”
握瑜啊了声,她有些克制不住的想翻白眼,“来了。”
“那人呢?”
“被剑尊掳走了。”
“……哈,哈。”
望溪行只能干笑两声缓解尴尬。
岑临息和丰无涯已经在自家徒弟面前过了明路。
尽管丰无涯嘴上很多次拒绝,也坚决不肯在旁人面前承认岑临息的身份。
但在某年的一次春日,丰无涯还是带着岑临息回蓬莱仙宗一块吃了顿饭。
那日,全宗上下的桌子都摆了出来,桌上有丰无涯的师尊、师叔师祖、师弟师妹、还有他的徒儿们。
他们没有合籍大典,却在蓬莱办了一场菜很好吃的春日宴。
岑临息有样学样。
第二年也在万剑宗弄了一场春日宴。
于是,蓬莱仙宗和万剑宗都流行起了一年一次的春日宴席。
春日宴。
年年如此,岁岁如此,长相厮守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