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席正甫帮着胡雪岩出了一个“很好”的主意,又答应帮助胡雪岩做介绍,从汇丰银行借款,胡雪岩的心情大好,也有兴致和席正甫品茗赏雪了。二人闲谈了一会儿,席正甫便叫仆人取来了纸笔,当场给胡雪岩写起介绍信来。
不一会儿,介绍信写毕,席正甫便将信纸拿给胡雪岩看,胡雪岩看后十分高兴,没有异议,席正甫便在信上签了名字,用了私印,然后将信封好,交给了胡雪岩。
在送走了胡雪岩之后,席正甫又回到了花园,此时雪已停了,席正甫漫步于雪地之间,想起刚才和胡雪岩的会面,不由得失笑出声。
“此人竟能为徽商之首,莫非真有过人之能,我未能看出来?”席正甫自言自语的说着,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一名仆人急匆匆的来到了花园,送来了一份《申报》和一份《点时斋画报》,席正甫打开报纸一看,赫然发现,头条均是关于皇太后天津大阅水师的报导。
席正甫仔细的将报导看完,目光停留在了《申报》头版上的那几张人物肖像铜版画上。
排在最前面的几幅大的人物肖像,分别是慈安太后、慈禧太后、同治皇帝和恭亲王,下面一排,则是一些较小的大臣肖像,最前面是文祥、沈桂芬、李鸿章和林义哲。
“这个林义哲,果然非同一般……”席正甫看着林义哲的画像,轻声说道。“年纪轻轻,名头已然如此之响,若是再过几年……”
席正甫想得有些出神,他沉思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席正甫踱到了亭中,重又坐了下来。
此时的花园,一下子变得宁静起来,地面上凝着一层厚厚的银霜,而那犹如宝塔般的雪松仍然不惧严寒地屹立在寒风之中。一阵北风吹来,雪松把那冰冷的白雪洒落在地上,依然挺立在那儿。又一阵寒风吹过,旁边树儿“沙沙”作响,在这冬天,花园中最令人注意的是那铃铛般黄色的小花。这儿一簇。那儿一簇。美极了。而且每一朵都有好几层花瓣,每一层都是五片,发出阵阵清香来。
那是腊梅花。
“也罢。就是你了!”席正甫看着冬日里开放的腊梅花,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看人向来不错,皇太后能看中你,我也能看中你!”
日本,鹿儿岛县,锦江湾,滨海靶场。
“雷电丸”号练习舰上,山本权兵卫跟在河原要一的身后,从舰首甲板上的舱口爬出。再沿着甲板向后行了几十步,便走到了连接“雷电丸”舰上的飞桥——即露天指挥台和舰首甲板的舷梯前。
“山本君,我还有职责在身,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南洲先生还在等您,便请您自己上去吧。”河原要一向着舷梯扬了扬手,微笑着用英语对山本权兵卫说道。
“河原君!辛苦了!”山本权兵卫冲他感谢的摆了摆手——对于河原要一这位同是出生于鹿儿岛县的海军军官,虽然他不是藩士出身,但山本权兵卫还是很喜欢他的,而这一点仅从山本权兵卫在“雷电丸”上所选的舱室和陪同人员上就可看出端倪。
自山本权兵卫作为西乡隆盛的随员登上这艘练习舰后,舰长上村彦之丞便将他安排在了军官生活区中那间属于眼前这位日本海军准尉,“雷电丸”舰的大副河原要一的房间里,而河原要一不但和他年龄相近,更是山本权兵卫此时将要“主管”的新式水雷战队的副手。有了这么一层渊源,这两个年龄相差不过2岁的青年人这两日的相处便也显得颇为融洽。
待河原要一走后,山本权兵卫便自己沿着扶梯走到了飞桥上去。
“权兵卫?怎么这时才来?”早已提前到了飞桥上的桐野利秋见到山本权兵卫,便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刚刚在下面的机舱耽搁了一会儿,将军您看,我这手上的烟灰都没擦净呢。”他微笑着对这桐野利秋扬起了手,手上果然还有些尚未擦净的煤灰——他刚刚专门去机舱看了这艘军舰的燃煤情况,还好,现在日本海军还有机会以相对低廉的价格获得质量较好的块状优质煤。
借着和桐野利秋寒暄的机会,山本权兵卫极快的打量了下飞桥上的人和景物——这是一个凌空架在“雷电丸”舰甲板上的方形平台,铁木混合结构,在飞桥前后各有2具梯子分别通向“雷电丸”首尾甲板,而在其上安装了露天布置的罗经和车钟,还有一些信号标识物,而在飞桥后部有一间木结构的小房子,山本权兵卫知道这个小房子里面存放的就应该是“雷电丸”舰上用于指挥的信号旗箱。
山本权兵卫看的异常的仔细,甚至连飞桥甲板上用于连接柚木地板和铁质框架的铆钉的形状都不想放过——直到旁边再也看不下去的桐野利秋碰了碰他的手臂。
“权兵卫!”桐野利秋强忍住笑意,“怎么只顾着看船,你可知道这里还有别人在的。”
“啊?”山本权兵卫如梦初醒般地抬头——在飞桥地另一端。一身天蓝色标准法国海军制服地筱原国干和其他几位日本官员都是一脸的不满。而站在两人中间的西乡隆盛也是满面的不悦。
“权兵卫准尉,你从来没见过船么?”西乡隆盛沉声喝道,“让大家全都站在这里等你,你的架子可是真的不小啊!”
筱原国干和站在西乡隆盛另一侧的村田新八闻言立时对视了一眼。都毫不意外地读出了彼此眼中的深意——他们都是追随西乡隆盛多年的旧部。对西乡隆盛地的脾气早已是司空见惯。大家都知道。南洲先生的脾气,一向不是乱发的。更多地时候甚至是一种亲昵地表示。
“南洲先生啊!我特地来到这里。这几天上舰后我天天把自己关在舱室里想怎么对付清国海军的办法。难得出来一趟。让我仔细看看怎么了?”山本权兵卫在心中腹诽了几句。但表面上仍然是非常恭敬的样子。
作为曾经参加过萨摩藩的“攘夷之战”(即萨英战争)和伏见-鸟羽之战的武士,又是萨摩海军兵学校的首届毕业生,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蒸汽军舰,他只是出于一种本能。来到陌生的军舰上时,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熟悉这艘军舰的情况。
他走到西乡隆盛等三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西乡隆盛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随即便转过身拿起一个单筒望远镜继续观察远处的海面,而满面尴尬的山本权兵卫也只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心中一时间悲酸苦辣辛搅成一团不成个滋味,现在他算是彻底知道了什么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这位是大山岩少尉。”见山本权兵卫一副窘迫模样,桐野利秋便主动走上前来,指着那位一直面带微笑的陆军军官向山本权兵卫介绍道。也算是给山本权兵卫解了围。
大山岩?!山本权兵卫双目一亮。一句话已是脱口而出:“莫非现在就要演练水雷艇偷袭敌舰的阵法?”
一听此言。大山岩立刻睁大了眼,而正在西乡隆盛身边解说着什么的筱原国干也惊讶了转过了头直直的看向了山本权兵卫,反而是早已对山本权兵卫时有惊人之言的举动见怪不怪的西乡隆盛和桐野利秋两人却神色如常。
“早听说山本君对军事非常有见地。今日一见,方知果然是盛名不虚!”大山岩面带惊讶的仔细打量了山本权兵卫一番,方才开口说话。
“大山君过誉了!”山本权兵卫脸上难得的红了红——其实能从大山岩的到来猜出现在的演习科目并不算做是难事——这个战法本是自己多日冥思苦想弄出来的,而大山岩此前赴欧洲各国考察军事,写回了多份报告,其中很著名的一篇,便是介绍法国海军的水雷学校的,这两点一结合,结论便自然出来了。
“不知……”大山岩还欲询问,却被一旁桐野利秋的大喝声打断。
“来了!来了!”
桐野利秋手指着远方的海面。声音中透出了一种似激动又似压抑的奇怪情绪,在遥远的海天交界处,突然出现了几抹淡淡的烟柱——几艘用蒸汽舢舨改装的杆雷艇!
这便是萨摩藩新组建的“海上奇兵队”!
“雷电丸”舰前桅横桁的桁端不断有信号旗升起落下,而原本成夹缝鱼贯阵前行的模拟战舰编队也开始按照二舰一组的战术要求缓缓调整航向,以将舰首对向杆雷艇来袭的方向,如此即可将各舰面对杆雷艇的受弹面积降至最低,又便于各舰发挥前射火力以进行拦阻射击——筱原国干现在正在飞桥之上陪同西乡隆盛观战,那此时正在飞桥下那个司令塔内指挥“舰队”迎战的,是舰长上村彦之丞。
“山本君,给。”桐野利秋悄然把山本权兵卫拉到了飞桥后部那座木制的信号旗房旁,并随即递给了他一个造型精美的单筒望远镜。
“多谢将军!”山本权兵卫接过望远镜,开始向杆雷艇来袭的方向望去——此时已是晚上,视野里黑蒙蒙的一片,仅能勉强看清在急速移动的烟柱下面依稀有那么几个浅浅的黑影。
“出击的时机选择的相当好!”山本权兵卫出声称赞道——今晚天有残月,而这些杆雷艇却恰巧选择了背对月光的方向来袭,从“雷电丸”舰上望去,最多也只能如山本权兵卫一般勉强看见几个小小的黑影,而在那些杆雷艇上,却可以把处于月光映照下的“敌舰”看的清清楚楚。
“哦,山本君觉得这些水雷艇可以同清国舰队一战?”桐野利秋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只怕未必!”山本权兵卫全身贯注的望着海上的演习战况,第一艘杆雷艇已经高速杀到了距离“雷电丸”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内。以致山本权兵卫终于可以依稀辨认出它的轮廓了——略显尖状的艇首,以及艇首前向前长长伸出的水雷撑杆……
山本权兵卫努力的望向那艘已经完成了对“雷电丸”的模拟攻击,此时正以高速向右脱离的大型杆雷艇,却只能依稀的看到艇尾犁开的白色浪花。而在它一击脱离后。紧随其后的数艘杆雷艇亦一一跟上对“雷电丸”展开了连续的撑雷攻击。
“疾如雷霆,迅若奔马,当真有激电惊霆之势!”桐野利秋看着那些一一向“雷电丸”扑来的杆雷艇,不由得出声赞叹道,“果然是绝妙的战法!”
“是啊,的确看上去很美!”山本权兵卫望着正陆续退出战场的杆雷艇编队,嘴角扬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这只是演习!而对海军所知无多的桐野利秋,却并没有能够发现这当中的问题!
这些杆雷艇的速度并不快,而且攻击的目标,也是航速迟缓的老式军舰“雷电丸”!
山本权兵卫没有注意到大山岩投来的赞许目光。虽然眼神还在望向远处的海面。但他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了万里之外——这种以杆雷艇撞击敌舰的战法。还远不能算得上是什么成功的战术!别的不讲,单单在撞中敌舰之前,敌舰射出的猛烈炮火。就足以使得实战时的杆雷艇上官兵变成不折不扣的敢死队!
更何况,他还听说,清国舰队的军舰,无一例外都跑得很快!更有一种被称为“海上飞毛腿”的侦报舰!
用这些改装的杆雷艇去偷袭拥有高航速和强大火力的清*舰,哪怕能够取得一两次的成功,接下来等待这些杆雷艇的,也只有毁灭的命运!
要怎么才能增加成功的几率,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呢?
“战法是好,但现在哪怕全力训练,一旦战事爆发。也未必来得及。”一直没有说话的西乡隆盛放下了望远镜,叹息了一声,说道。
虽然是在晚上观看操演,但西乡隆盛仍然穿着他那件极为喜爱的法式天蓝色军服,在观看了这场还算成功的夜袭操演之后,他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喜色。
“南洲先生……”大山岩看着西乡隆盛,迟疑的问道,“您认为……这样……不行吗?”
“纵然能击沉一二敌舰,又有何益处?”西乡隆盛沉声道,“如此对清作战,便好似当年蛮横攘夷一般,除了造成更大的灾难,不会有别的。”
听到西乡隆盛说到当年的萨英战争,山本权兵卫和大山岩等人的面色全都阴郁下来。
1862年8月,在神奈川生麦村,4名英国人骑马穿越萨摩藩主的父亲、强烈的攘夷者岛津久光出行的行列,结果被藩士杀死1人,刺伤2人,酿成了严重的外交事件。于是英国方面就去找当时的幕府论理,要幕府赔钱10万英镑。但幕府给来了个一问三不知,答复既然是萨摩藩搞出的事件,就得去找他们。于是英国人就出动了10艘军舰上鹿儿岛来讨说法来了。
英国人到了鹿儿岛,看到这么个野蛮落后的地方,料想萨摩藩也拿不出10万英镑,于是就减价减到了英镑,但要处分肇事者。担任翻译的福泽谕吉又急中出错,把“肇事者”给翻成了意思暧昧的日语“责任者”。结果藩主岛津久光大怒,以为英国人要处分自己,于是下令开战。这就打了起来,这一仗打下来,全日本最早实行改革开放的萨摩藩取得的一点成果全部毁于英军炮火,死了6个人。而来势汹汹的英国海军则死伤63人,包括旗舰“尤里亚勒斯”(hms euryalus)号的舰长约瑟林和副舰长魏尔默全都去见了上帝。
如果从伤亡来看,日本人是占了便宜的,当然这当中也不乏天照大神的佑护:首先炮战刚开始时海上风浪大作,英*舰颠簸得厉害,无法瞄准,对萨摩藩的海岸炮台无法造成有效损伤。而英国舰队停泊的地方又正好是萨摩藩炮台平时训练时停靶船的,这样萨摩炮台上的炮手练瞄准都省了,一炮打出去就直接命中了英军旗舰。
但随着天气变好,英*舰上配备的最新式阿姆斯特朗炮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了。萨摩藩的海岸炮台被敲了个精光不说,刚刚建成的造船厂和其他近代工业全完了蛋,这才垂头丧气的和英国人坐下来谈判。
经过谈判,萨摩藩被迫赔了英镑,但不是萨摩藩自己的钱,而是向幕府借了两银子赔给了英国人,并且以后没还,赖掉了那笔帐。
大山岩和山本权兵卫全是参加过那场战争的,当时大山岩曾化装成卖西瓜的商人,登上了英*舰,而当时年仅12岁的山本权兵卫则在弁天波户台场搬运弹药。
经过这次惨痛的教训,萨摩藩知道“攘夷”是不可能的,转向主张“开国”,后来成为明治维新的有力推手。而英国方面也因萨摩藩的强硬反击而重新评价其实力,通过这次事件反而发展成萨摩藩与英国的合作,即后来的“萨英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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