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面惹事了吗？”
夏秒看向周引，本要往外走离开，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多嘴问一句。
夏秒虽说很早就认识周引了，但跟他讲话的次数少之又少，也就平时见面能打个招呼，不知道为什么，夏秒觉得周引不是那种好相处的人，跟他讲话，总有种无形的压力。
“没有。”周引说。
他坐在座位上，头埋在阴影里，只是偶尔抬手翻一下桌面的书。
夏秒以为他已经进入学习状态了，便想着说句谢谢后离开，没想到他忽然开口说话：“你哥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信他。”
“……”
夏秒站在门口，转身的动作就愣在原地，她余光中瞥见一抹影子，夏乘不知道何时又返回来，就站在门口不远处。
像是听到了刚刚周引说的话，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不打算和好？”
夏秒跟夏乘走在回家的路上，见夏乘一路一言不发，直接挑明问。
夏乘一眼看出她的心思，“你不会以为我刚刚在为他说的话感动？”
夏秒知道这人死鸭子嘴硬，也不多跟他扯：“我管你感不感动，但是…你都跟周引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这么好的情谊，以前他还帮过你，就因为这次吵架，你们就打算散了？”
夏乘把目光挪开：“好情谊？好在哪？好在他搬家不跟我说，来南城不跟我说，都调到一个班上学了还不跟我说。”
“他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要什么朋友？”
说这话时，夏乘的讽刺语气很明显。
他抬头盯着天边那抹暗红：“他这人，别扭的很，把自己的欲望控制到了极致，而且婆婆妈妈的，要干一件事，得把他周围人的现在到未来全部预测一遍。”
“一个人生命就这么短，这也想想那也想想，活得这么费劲干嘛，所以，我觉得他这人有病。”
“……”
夏秒盯着夏乘，一时有些无语：“人家都没在背后说你坏话，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夏乘漫不经心抬头看她一眼：“你去啊，这话我在他面前不知道说话多少遍了。”
不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一个老爷爷守着路边摊位，在卖麦芽糖。
夏秒扯着夏乘往那走，嘴上还不忘吐槽：“说话都像你这么说，谁愿意听啊。”
听这话，夏乘不乐意了：“嘴贱的不止我一个好吧，你多跟周引说两句他能气死你。”
夏秒还指望夏乘给她买糖，很不情愿改了口：“那就你们两，行吧？”
“…也有人乐意听。”夏乘忽然转头过来说：“林念清就挺乐意跟他说话。”
夏秒接过糖，在一旁等着夏乘付钱，他忽然自言自语说了句：“也是，他也挺喜欢跟林念清说话。”
“……”
林念清傍晚回到家，徐桂芳坐在庭院里，拿着把蒲扇正在扇风。
她今天没出去打麻将，挺让林念清意外。
桂圆正坐在她椅子旁边吃饭，肉墩墩的身子跟着颤抖，见林念清回来，摇着尾巴跑过来溜了一圈，又念念不舍地回去吃饭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
徐桂芳闭着眼睛，悠悠闲闲问道。
“又在外面惹事？”
这句话几乎是配套着，跟着前面那句脱口而出。
“……”
她想反驳，转头想起林月那事，忽然有点心虚。
经过深层的解剖与分析，林念清觉得那不算惹事，便理直气壮回答：“没啊，画画去了。”
反正徐桂芳也不会知道。
徐桂芳摇摇扇子，不说话，算她过关。
她往屋子里走，忽然想起件事，扭头去看躺坐在椅子上的徐桂芳，按着原路径往后退了几步，来到她面前，小心翼翼问：“您最近身体还好吗？打麻将输钱了吗？邻里关系和睦吗？”
徐桂芳摇扇子的手一停，静止几秒过后，睁开眼起身大喊：“走，桂圆，跟奶奶遛弯去。”
“唉唉唉。”林念清连忙扯住她。
“我就是有件小事告诉你。”
她睁大眼睛，显得乖巧。
“不想听。”徐桂芳不留情面往缩着自己的手，想把她甩开。
挣扎之中，林念清急急忙忙道：“我已经跟班主任说了明天就会回国美班，他同意了，您不要不同意因为您不同意也没什么用，好了告诉您一声我回房间了。”
“……”
徐桂芳看着林念清跑得飞快的背影，半响后，叹了声气。
桂圆已经叼着绳子站在徐桂芳身边，抬头正盯着她。
徐桂芳弯腰拍拍它头：“你等奶奶一会啊。”
她直起腰，这动作像是被放慢了，显得艰难。
拖着脚步，她往楼上走。
站在林念清门前，她抬起手来敲敲门。
“阿念。”
门那边过了一会才传来声音：“桂芳我不管啊，你别来劝我，我一定要回国美班。”
林念清正缩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画画，她没抬头。
徐桂芳往下掰了掰门把手，门已经被锁了。
像是在表明决心。
徐桂芳低着头，想了会，问：“你已经跟两个班的班主任都说了？”
林念清往门那边看。
其实没有，她今天下午只是去找了王文涛，他同意了。
但王敏秀还没同意，最重要的，她还没跟刘华耀说过。
但目前把徐桂芳忽悠过去比较重要，她又把视线挪回画纸上：“是啊。”
门外安静一会，徐桂芳又问：“你真想走你爸爸的路？”
“……”
房间里忽然没了声，随后门咔嚓一声被打开，林念清正光脚站在地板上。
“嗯。”
“很想。”
她认真道。
徐桂芳盯她半响，像是固执不过她，转身要往下走，终于松了口：“算了，你回去也行。”
林念清勾唇。
徐桂芳一向唠叨：“不过你要是以后流落街头没饭吃，那你别回来找我。”
林念清嘀咕：“我以后这么有钱，怎么会没饭吃。”
这话被徐桂芳听见了，她哼一声：“你爸以前也这么说，最后我可没见着他的钱。”
林念清看着徐桂芳不知何时弯了许多的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怎么也直不起来。
她问：“你想爸爸吗？”
徐桂芳走到门口，反倒问了她一嘴：“你想你爸吗？”
徐桂芳走到门口，反倒问了她一嘴：“你想你爸吗？”
林念清摇头。
说真的，以前很想。
后来发觉没爸没妈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因为她还有奶奶的爱，再不济，还有两个不会说话的弟弟。
林百莫为什么突然离家出走消失，可能也是因为选择了更好的东西，而放弃了自己。
徐桂芳笑一声：“我也不想他。”
她嘴巴张大，表情夸张，滑稽可爱的很，像个老顽童：“他都不回来看我一次，我想他做什么？”
也是。
但林百莫为什么不回来？
林念清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她正准备关门回房间画画，脑袋里又蹦出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徐桂芳有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
“桂芳，你说他会不会死了？”林念清问得真挚。
“……”
“有你这么咒你爸的吗？”
“他没死！”
徐桂芳没好气翻个白眼。
“你怎么知道？”林念清抱着求知的心问。
林百莫这么多年不联系家里，人也没见过回来，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
“林念清，你要不会说话就闭嘴。”
徐桂芳瞪她一眼，牵着桂圆慢慢走出门。
林念清耸肩，关上门回到房间。
桌上上还摆着林百莫画的画，楼下画室里以前的画也被整理得干净整齐。
就好像，这个人还在。
-
林念清第二天一大早去学校就将桌子搬回了国美班，走廊的尽头，临走前，她看了眼一班，对角线的距离，的确有些远。
周照帮忙抬东西，夏秒也帮忙抱着堆书往国美班走，两个人都有些不舍。
“你不能再呆会吗？”周照站在窗户外，扫了眼临近早读还空落落的教室。
这氛围，真轻松。
林念清正在收拾桌子，“再呆会给你垫底？”
上回考试林念清因为抄了那人的试卷，数学考了全班第一，总分也拉开周照将近100分的差距，他最终还是遗憾垫底。
但如果林念清数学正常发挥，垫底的可能就不是周照了。
“常来一班找我玩。”
夏秒挥挥手，跟周照一起回去。
清晨的阳光从操场那边照过来，两人的身影并肩前行，看着有些美好。
林念清盯着看了一会，心想如果周照喜欢的是夏秒该多好，这两人这么般配。
想着想着忽然发觉自己还是没搞清楚周照喜欢的女孩子是哪个…也可能是男孩子。
……
回到熟悉的教室，林念清觉得空气都清新不少。
上午上了几节课，几个老师见林念清搬回来都不显得惊讶，只是照常讲自己的课，底下的人也照常做自己的事。
大家各干各的。
唐果以前是林念清的同桌，林念清搬走后就没人跟她一起坐了，孤孤单单过了一个月，早上一见林念清搬回来，整个人兴奋的不行，拉着她讲了好多话。
比如班里谁跟谁在一起了。
谁又跟谁分手了。
林念清觉得这些事听得没意思，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头示意自己在听，手却忙着改画。
“我跟你说前几天隔壁班的那个钟思意跟周引告白了，直接堵着人路当着一众人告白，气派啊那场面。”
唐果说得绘声绘色，林念清终于把目光挪到了她身上，让唐果一下欲言又止。
“钟思意…是谁？”
林念清这个人最大的缺点，不记人。
或者说人跟名对不上，有时候名跟人也对不上。
“隔壁音乐班的班长，校…校花。”
唐果觉得林念清眼神有点恐怖，看得她一下结巴起来。
“哦。”林念清点点头，其实她并不是很关心这个，最重要的是…她盯着唐果问：“周引什么反应？”
说到这个，唐果忽然绽放笑容，身子一下坐直，显得严肃正经，“鄙人呢，有幸路过看了一眼，周同学第一次反应是——”
唐果伸手比了个一，“——没理她，就这么直接略过了她。”
林念清眉头从唐果刚开始提周引时就没舒展过，这会认真听讲，脑海里一边回忆自己第一次跟周引告白时的场景，那时他也没说话，但起码收好书包递给了自己。
比这个直接略过强一点。
唐果双手一拍，表情夸张，“你都不知道的当时多尴尬，这么多人看着，我都替钟思意尴尬，但钟思意是谁？南城一中校花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又追了上去，展开攻势，进行了第二次表白。”
紧接着，她伸手比二：“周引这回终于正眼看她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唐果神秘兮兮凑近，一双大眼紧盯着林念清，像是在仔细观察她表情。
林念清都被她搞得有些紧张，身子不自觉凑近，想听她接下来的话。
唐果被她的小表情逗笑，“哈哈哈你紧张什么，周大神怎么可能给她第二次表白的机会，第一次略过她身边后脚底下就跟生了风一样，一溜烟就走没了。”
“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当时钟思意的表情有多搞笑，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当场脸直接黑掉，周引也真是，一点都不给面子。”
唐果笑到捶桌子，正捂着肚子一个劲在那直乐，忽然听见林念清说：“唐果，有人看着你。”
大白天的，还有点惊悚。
唐果渐渐收了笑容，回头看去。
林念清靠着椅子懒散坐着，膝盖上架着画板，单手转着铅笔，正扭头目不转睛看着外面。
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一张好看的脸上的眼睛正鼓出来盯着自己，乍一看像恶鬼，要来索命似的。
操操操操！
钟思意。
唐果立马拿书挡住脸，心虚得不行。
钟思意脾气都写在脸上，被身旁的人扯着，这会身子一扭挣脱开，走到窗边气冲冲问：“那她，表白成功了吗？”
她说的人，是林念清。
林念清表示无辜，这人她好像是头一次见，怎么还认得自己。
唐果清了清嗓子，把书拉下来一点，露出双眼睛，她真挚道：“可她长得比你好看啊。”
“再说了，谁说我们阿念失败了？”
唐果歪着头，这会也不心虚了，理直气壮挑衅她。
这音量不小，在场人都能听得清。
得出来的信息：林念清跟周引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