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安吃了点清粥,再喝了药,又闭目休息了一会儿,醒来时正是中午饭点。她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便借着男子的手,起身斜躺在靠枕上。
她有些受不了男子黏黏糊糊的目光,着实暧昧。叶黎安自认不够漂亮,也不够聪慧,所以此生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便好。可偏要遇到这种祸事,真是麻绳挑着细处断。若是个学识渊博、机敏漂亮、身手了得的龙凤之才在这儿,不说立马拖着这病躯摆脱危机,至少也能相信男子眼中的光真是对自己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可偏偏遇到的是我叶黎安啊,你可不知我多有自知之明,你们这回可失算了。
她等了会儿,见男子只看着她并不说话,便开口:“那个……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在这儿陪着我了,有事儿就去忙着吧。”
男子见她不自在,忽起戏弄之意:“军国大事不如阿妹重要。”
叶黎安看着男子年轻的脸庞,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生气:“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算了!”这都不是要紧事。至于什么军国大事,我信你个鬼!
忽而状若不在意道:“孩子还好吧?”她不知道这些人知不知道孩子和自己的关系,不敢贸然说出去。
晋王心里有些惊讶,还有一点点吃醋,记得儿子但不记得丈夫,这是什么道理。
“孩子好着呢,别担心!现在吃了奶睡着了,等他醒了就抱来给你看。”
叶黎安心下稍安。不过,吃奶?给他喝的什么奶?他肠胃虚弱,不能随便吃的,只是在这些人手里还怎么挑三拣四,省得恼了他们更不好。他们竟然不排斥给我看孩子,是想用孩子要挟我吗?就算不用孩子要挟,我一个无权无势无财无才无颜的五无弱女子,能给他们做什么?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孩子跟我的关系?
各种念头蹦来跳去,危机当头越发显得脑子不够用。叹了口气,心里向如来佛祖、基督、真神阿拉等能想到的各路神仙都拜了个遍,保证自己只要脱离目前危机就多看书,活到老学到老,什么都学个遍,再不虚度时光,还会多做善事。心里念念叨叨了半天,然后决定申请出去走一圈看看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好言好语地跟他打着商量,笑得极其狗腿:“这位小哥哥,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我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在床上待着,待得腿脚都麻了。能不能出去晒晒太阳?我看你也挺想让我快点好起来的。”眨了眨眼,极其不确定地问:“行吗?”
晋王还在震惊于她的“这位小哥哥”,这是什么称呼?不过离“阿哥”不太远了。
他的嘴唇小小的弯了一下:“好!多走动走动,你也能好得快一些。”
叶黎安一听,立马要下床自己走。他把她按下,用薄毯裹好,打横抱起,临出门时婢子又给王妃披上月牙色带帽披风,这回真真是不受风了,却把叶黎安憋坏了。本来体虚呼吸不畅,这男的又非得要抱着她,还又是毯子又是披风又是帽子的。坐月子啊?
她所在的屋子情形她今天早些时候就看清楚了。一间宽敞的卧室,足有三十平米大。南侧三扇对开窗,靠窗一个大书桌,一边放着一把椅子,样式精致小巧,应是个瘦小的女人用的,另一边顺着桌子放了个榻,榻上铺了缎面软垫,放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抱枕。轻纱窗帘垂在榻后,与另一面椅子旁的窗帘遥遥相望。书桌上摞着几本不知名的纸质书,白玉瓷瓶里不知名的花悄然绽放。椅子后八宝架上整齐放着几本书、几卷竹简和金玉之器。北侧靠墙就是叶黎安的床榻,制作精巧的木床不知耗费了匠人多少心血,雕刻着大大小小栩栩如生的图案。床榻占满了内室门北侧空间,床上铺着柔软的垫子枕头一类。床幔垂了一边,勾起另一边,这边正是晋王陪坐的椅子。床头的高脚几上只放了一个灯台,灯座甚是精巧,许是铜器打造雕刻的,灯芯灯油藏在圆笼里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内室的门是对开的推拉门,现下左右两扇都半开着,垂下层层月牙色纱帘,从内往外看,只能看到人的轮廓,看不清眉眼。孙嬷嬷平时便候在此处,此时拉了纱帘等王爷王妃过完又拉了回去。
叶黎安第一次看到外间的模样。与内室风格一致,古朴淡雅,却比内室大上了许多。正中靠北墙有个小土炕,炕上铺了几层竹席,中间有张矮几,矮几上有个矮松在厚实的白瓷盆里摆着姿势像个舞剑的剑儒。矮几两侧厚厚的软垫上有几个蒲团,主人家估计是要在蒲团上坐过来靠着炕两边的实木置物扶手看向下面四张椅子上坐的人的。一张椅子配了一个高脚椅,如今上面空空如也。坐在椅子上往主位看便能看到墙上挂的猛虎图。
此间,靠着刚出来的内室南侧窗边放着女人的梳妆台,梳妆台颇大,上面该有的铜镜胭脂一个不少,还有不少匣子层层叠叠,旁边有个矮柜,矮柜旁又有个木箱,不知里面都有啥。靠内室北侧角落里放着高脚灯台,与室内的如出一辙。旁边是刚刚搬出来的昨夜晋王用的矮榻。
晋王抱着她路过梳妆台,经过那两排椅子茶几,绕过成直角挡在正门口的薄纱屏风出门去。叶黎安注意到梳妆台和待客桌椅间的地上有两道浅浅的底座痕迹,她猜抵着正门的那台屏风估计是放在那儿的。是为了防穿堂风,才临时搬去了门边。想到这儿,便看到土炕另一边的情形:土炕另一边有张圆木餐桌,估计可坐六人那种不大不小的样子,桌子再看过去就看到另一边还有一间内室,却只顾看一眼就被强而有力的男人抱出去了,也不知里面是做什么的。
迈出高至半靴的门槛,映入眼帘的便是院内右手角落里的高大梧桐树,如今正是夏季,粗壮的树干挺拔光滑,片片梧桐叶密密地凑在一起,给下面的摇椅石桌遮的结结实实,别说毒烈的夏日阳光,就是绵密的细雨它们也敢挡上一挡。院东边一排偏房,西边离窗不远处有几口大缸,里面养着水莲,似乎还有小鱼嬉戏在叶间。正院铺就青石板,即是室外也一尘不染。大门看出去还能看见几间房子,恭顺的仆妇婢子侍者成排站在门两侧和大院角落,不言语不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