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慕笙在爱妻床边温和劝她吃点饭,她不言语也不动弹,只直愣愣的看着床顶。
窗外雨停了,云破日出,竟已到了傍晚,夕阳斜照,霞光万丈,绮丽非常。
晋王忍了忍,最终将她用毯子包了抱起。他以为她肯定要闹的。闹也好,闹也比现在这样的活死人样好。
结果,她不仅不闹,反而依偎在他胸膛。自她醒来,她从未如此亲昵过。他心中一喜,赶忙看她,却发现那双昔日灵动的双眼直直地看着,无一丝波动。
他皱起眉头,抿起嘴,压抑住心中的失望,抱她到外面的藤椅上坐下。
婢子端上来一碗热粥,他一勺勺地喂,她一口口吃进去,眼见着一大碗见底,仍不喊停。他不敢再喂,让人拿了外裳,给她换了扶着散步。
他往前引一步,她便走一步;他往前两步,她便跟两步。叶黎安行尸走肉般跟着他,晋王不知作何想,只默默的也不说话。
他们走了一会儿,下人来报,晋王便送她去净房洗澡。他们到了铁锅炖那一屋,上了台阶,铁锅外侧一圈踏脚凳。
人踩上去,站在铁锅边沿,才发现这铁锅大的很。往里看,一片莹莹白玉,原来并非是铁锅,而是玉锅。这玉质地并非最上乘,但珍贵在是由一大块儿天然璞玉镂空打磨而成,里外并无雕刻,端的天然质朴。
北墙上还有两盏壁灯。此时,窗外天色未暗,夕阳透过镂空雕刻的木窗上粘的轻纱透进来,与屋内的四盏灯火交相辉映,衬的玉汤池愈发白润,似有柔柔的光自内散发。
侍卫似有急事,将晋王请去了。
毛巾皂角之类早已备好放在一边,四个婢子各自守着自己负责的事物默默垂首站着。另有负责沐浴的四个婢子,两个服侍王妃宽衣解裳,两个早得了孙嬷嬷的令迅速脱了衣服用一旁闲置的桶打了水,互相擦洗了一番,便在一旁等着。幸好这个平台似个火炕般,烘得屋内暖融融的,这俩赤裸站着的婢子并不觉得冷,反而是其他几个婢子忙得发了细汗。
叶黎安呆呆地只任人摆弄。孙嬷嬷在一旁出声劝慰,有几个王妃身边得脸的一等婢子也壮着胆子开口说些闲谈趣事逗她。
那俩婢子看王妃准备得差不多了,一个进到玉池中试水温,只见她进去试了试就扯了一边的绳子,池边的两个龙嘴中立即喷出水柱。她将那绳子放下,水便停了。
另一个牵了王妃的手慢慢踩上踏板,水里的婢子也过来接了,让她迈进池里,踩上沿着玉池壁安放的木架上坐下,最终脚歇在池底的木板上。
两个婢女跟她说话打趣,偶尔将池里的温水浇在她身上,或者带着她往下滑了身子泡在池里。
这样坐了一会儿,孙嬷嬷使了眼色,守着用具的婢子立刻上前,跪在外面的踏板上,洗头发的、擦身子的、……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洗完澡穿了衣服,将头发好好拧了拧,叶黎安被人带去更衣解手后,送她去床上休息。
这时晋王带了婢女进来。婢女手上的托盘里有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洛慕笙一勺勺喂她喝了,一滴不洒、一滴不剩。
没多久,叶黎安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晋王看她睡了便让孙嬷嬷守着,重重叮嘱了一番便出了门,一夜未归。
王妃一夜安睡,身上发了厚厚的汗,额上豆大的汗珠渗出来,偶尔还会惊悸梦语。孙嬷嬷胆战心惊地守了一夜,寸步不敢离,灯火通明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洛慕笙过来一看,王妃身上湿透,如从水中捞起,遂大惊,却又见她脸色红润,呼吸绵长,探了探脉息,明显平稳有力,当即安下心来,让人备了衣物膳食等她醒来。
辰时将尽,王妃终于悠悠醒转,眼神虽仍然无神空洞,脸上却气色红润,应是无大碍了。
婢女给擦身上汗,换了衣服,洗漱了一番。洛慕笙喂她吃了早点,仍要抱着坐到院里。
孙嬷嬷出声建议:“王爷,奴婢瞧着王妃脸色红润,身体似是无大碍了。不若梳洗打扮一番,去府内花园走一走,心境或有变化。”
晋王听言,犹豫了一瞬,便抱着爱妻坐到梳妆台前打扮。他亲自给她描眉画眼,挑选饰物。
孙嬷嬷往外走了几步,来到院内一众婢女旁悄声说了几句,带着一个小婢女来到王爷王妃身旁。小婢女牵了王妃的手,细细的擦着。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小姑娘紧张的抿起嘴,轻声开口:
“王妃娘娘,奴婢是小莲。您还记得我吗?前天和昨天陪您去过角房的小莲啊。”
闻言,孙嬷嬷眼角一抽,这实诚的姑娘,说角房的事儿干嘛?
“娘娘的手可真好看,手指细细的,白白嫩嫩的。我娘说过,女孩家的手长得这样子最是有福气了。娘娘是有大福气的人。”
晋王不知这小奴婢为何胆子这样大,在这里聒噪多话,但看孙嬷嬷的殷殷目光便耐下心静观其变。
结果,如活死人般的王妃眼睛终于有了焦距,窗外灿烂的阳光分出一缕落在她美丽的杏眼里。
视线缓缓定在身侧蹲着的小身影上,虚虚的开口:“小莲?”
晋王脸色惊喜,孙嬷嬷轻轻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几许。
小婢女更是雀跃起来:“是啊,王妃娘娘,我是小莲啊!”
莲?
唉~我真是个不孝女,只知孩子丈夫,却没想过我死了,我的父母不知多难过。他们只得我一个独生女,我在世时老让他们操心不说,如今还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叶黎安心中悔恨悲痛交缠,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如珠线般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