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安——哦,何黎安抬起眼眸,盯着南木笙的脸色问:“你……你做这一切是为了我吗?”
南木笙一愣,耐心跟她解释:“自然!自古以来,后宫与朝堂息息相关。若是没有个强有力的娘家,即使是在后宫足不出户,日子也会不好过。你我虽在顶峰,却也是步步惊险,不能掉以轻心。”
皇后难得的动了脑筋,听出话外之音,道:“朝上有人逼你废后另立,广充后宫了?”
南木笙惊讶于她的聪慧,沉默了一瞬才道:“不必担心。一切有我。我会护着你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一脸落寞地看向窗外,喃喃道:“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南木笙没听清,听清的几个字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凑近一步,问:“什么?”
皇后回头看着他又问:“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啊?”
“我问你喜欢落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我自然是都喜————”
“不行!”皇后急道,“你必须选一个。”
皇帝不知皇后为何有此一问,只当是孕期身子不适,有些无理取闹罢了。于是,尽量温言哄道:“以前的你温顺乖巧,现在的你活泼灵动,我自然都喜欢。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那就现在的你吧。”
皇后眼睛亮了几分,急忙追问:“为什么?”
“现在的你活得更加自在,我看着也欢喜。”
皇帝的回答并不能完全满足皇后的心,但还是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胸膛,低声说:“我想求你件事。”
皇帝心中悸动,狠狠跳了两下,对她声音中的脆弱心疼不已,低声回:“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
“不要伤害我。”
皇帝的心被这一句话揪起来,揉捏在一起,无法描述那酸楚的滋味。他只能抱紧怀中的爱人,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
“君无戏言!我要你发誓。”皇后抬起头,固执道。
皇帝觉得这样无理取闹的皇后着实好笑又可爱,正了正脸色,严肃道:“朕以帝皇之名许诺,此生必不伤害皇后。”
皇后长舒了一口气,又将头靠在他胸膛。皇帝宽慰道:“放心吧!我不会充后宫的,就算实在顶不住收几个女子进宫,也会安置在后宫。我们一家三口,哦,不对,一家四口就在前殿过自己的日子。让她们自己相伴度日去。”
“这对她们来说,也有些不公平。”
“又不是我要她们来的。对她们不公平的不是我们,是将她们送来的家人。我只要能拒绝,绝不会让她们无端进宫荒废了青春。”
皇帝怀抱着爱人,感叹她的善良聪慧。
怀中的爱人,却是想到上一世的丈夫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牙寒,感到后怕。她怕南木笙也这么对待她。尤其在这个生杀予夺如此随意的世界,她一个孤零零的旅客,又没有聪慧的头脑或任何足以保命的技能,实在是被动。
许是孕期激素波动太激烈了。
皇后这样安慰自己,劝自己不要多想。
但不知从几何起,她早已不是刚到这个世界的心态。她对南木笙有了深深的依恋和占有欲。这种打着爱情的旗号,攻城掠地的独占欲,又深深将她沉沦,时刻关注着皇帝的一颦一笑,关注着他心中的天平歪向何处。就连对去世的颜瑾淑,她都怀有敌意和醋意。唯恐南木笙对自己好只是因为披着颜瑾淑的皮。
唉~她在心中叹气,她本都想好不要生孩子的。
夜间辗转反侧时想:皇帝到底是爱自己,还是爱颜瑾淑?
何太皇太后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自己将穿越真相告诉了南木笙,他会坦然接受自己吗?
她常常哀叹,本不该再入爱河的。上一世经历了那样的事,竟然还肯相信爱情。难道是自己太过单纯?还是上一世只是遇人不淑?
她又想到朝堂上逼着皇帝充后宫这件事。如今在后宫只有两个女人,碧清和杨思云。
皇帝登基时,端方不知去了何处,并没有随着皇帝入宫。偶听皇帝提起,说是端方母亲来寻她,他便放她出府了。何黎安也不在意这些,听过便算了。
杨良娣进宫后被封为嫔,赐号纯;清美人进宫后被封为婕妤,赐号敏。
纯嫔家中现如今只有从军的两位兄长,都供职于西北庞家军中。音信全无多年,妹妹一朝得道,却也跟着升天,在庞家军中任了个副将。
敏婕妤原是文家的家生子,小小年纪被颜文氏要到颜家之后,又跟着颜瑾淑陪嫁到晋王府。如今进宫成为美人,一生也算波折。敏婕妤聪慧果决,向来目标明确,升至今日地位全靠自己筹谋。虽家中还有父母并两个弟弟在,但他们也都是文家奴仆,几乎没有任何助力可期待。
敏婕妤原先在王府时,本就盼着得了晋王的恩宠之后,再求晋王将自己亲眷从文家捞出来。不曾想,她还未得宠,甚至还未来得及跟晋王多说几句话,便时来运转成为了宫里的娘娘。
皇帝登基后,纯嫔和敏婕妤的日子跟在王府无甚区别,都是相伴着度日,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敏婕妤正想着自己这位分够不够震慑文家,自己有没有能力动动嘴皮子就将家人捞出来时,下人来报说她家人已上告大司宫飞星于第二日来看望她。这本是皇后该做主的事儿,但皇后向来不理这些,这些事情一般都由大司宫把握。
敏婕妤奇怪,自己的家人身为奴仆,万万不可能有这个面子和胆子入宫觐见。困惑重重挨到第二日,她早早去了前朝,却见到自己家人更早一步来了在那儿等着她。
至亲久未相见,自是热泪盈眶,欢喜万分。
等他们平静下来,敏婕妤才来得及问家人怎么会有办法入得宫来?
碧清的父母弟弟支吾着说不明白。安静等候一旁的一位中年男子才恭敬上前,微笑着将敏婕妤亲眷的卖身契尽数奉上,说明来意。
敏婕妤瞧出那是文氏掌家的大公子,颜文氏的大哥,听清来意凝眉思索了半晌才让身边婢女过去接了身契。实在是文氏所求太大,她一个没有半分皇宠的婕妤不知道能不能办到。话说回来,他手上捧着的又是家人的身契,如何不叫她心动?
文家大公子笑眯眯开口提议,让碧清家人收归文氏,开祠堂入族谱,记在嫡系名下。敏婕妤与家人对了下眼神,立即婉拒,还是决定恢复祖姓庄氏。后来她又盯着给家人置地买房,送子弟入学,如此才算了了一桩大大的心事。
只是文家所求之事还未应付。正当她苦恼时,孙嬷嬷去世,她跑去游说皇后,结果皇后此时已对皇帝动心,神色莫名地不置可否。敏婕妤识趣地没再说话。
文家等不及来信催问,敏婕妤心中烦躁,便派人问他们为何不走文太皇太后那条路,非要让自己一个小小的婕妤办此大事?
文家人一听,立即火冒三丈。当着信使斥责敏婕妤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信使自是敏婕妤完全信任且得用的,就笑呵呵地与文家谈判。最终结果却是文家提出即使此刻不好办,至少要把人先弄到宫里去,并让敏婕妤从旁协助,获得帝王垂青。
敏婕妤一听,真是气炸。她自己还未能获得帝宠,如何能有本事举荐文氏女?
但既是受了人家的恩惠,总要办事。她只好答应。
此时正值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隆冬,宫中的太皇太后溘然长逝,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文家来人吊唁,为太皇太后葬礼奔波。毕竟太后是文氏女,皇帝均都允了。
混进其中的几位妙龄女子拜见敏婕妤。这些女子长相身段自不必说。其中,一位长相艳丽明媚的姑娘面对敏婕妤,姿态恭敬,眼神中却是透着揶揄讽刺。敏婕妤自是知道她这是为哪般,自己是文家家生子出身,让这位文家旁系大小姐在她面前油然生出一股骄傲来。
敏婕妤思考了几番,在一众看似得体谦卑的文家女中,留了这位做了自己的侍女。说是侍女,但因着自己受惠于文家,这位文家婢女却是什么都不必做,整日间陪着敏婕妤聊天散心,静待侍寝时机便得了。
这一等,便是一年多。
文家再没来信催问,毕竟他们在朝堂也得一席之地,自然了解皇帝对于纳人的想法。
至于,留在敏婕妤身边的文氏女,没落便没落了,一个旁系女罢了。若是个正室嫡女,怎么着都不会让她以这样迂回而不体面的身份进宫。没的日后白白让人笑话她。
期间,皇帝巡游、皇后认祖、皇后怀孕,宫里接二连三的事情,敏婕妤不为文氏的人情,也为自己着急,但这些接踵而至的事情也没办法让她主动做什么。即使,做了羹汤茶点几次去找皇帝,也没能得见圣颜。如此,敏婕妤和文氏女才相对唉声叹气地歇了心思。
而另一边的纯嫔,倒是将日子过得活色生香。虽然她也会时时打探皇帝的消息,但从不主动打扰皇帝,只去给皇后请安。但皇后自在王府时便不要求侍妾日日请安,皇后自己又贪睡不能早起,所以也不算常常见面。尤其,纯嫔看出皇后对于皇帝的心思变化之后,更是不常去坤宁宫惹眼了。
皇后遇喜那正月,天神山忽传来消息,说何太皇太后薨了。此时正是皇后认归何家之后,算一算时间,何太皇太后竟然正是在何家开祠堂将皇后记入族谱那日没的。
皇后听完心烦意乱,接连数日无眠。
皇帝不知皇后心情,只当是孕期难受,责令太医院务必顾好皇后。自此,李太医和张太医日日轮值宿在皇宫,从皇后起居、饮食到行走坐卧,照应周全,堪称无微不至。
二月,春日似要来又不来,像个小孩儿捉弄人一般。皇后在坤宁宫闷的坐不住,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去了御花园散步。红芷带着一众侍女,一路小心看顾着皇后。
皇后行到御花园中的清泽湖旁,许是走累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
红芷怕她站久了累着,就拿了软垫铺在湖边凉亭,又让人绕着凉亭起了围挡,挡住寒风,让皇后坐在凉亭赏湖景。
皇后在那儿坐了很久,直到皇帝午膳后来寻,才从神思中回归。
皇帝看出皇后情绪不对,尽量说笑着逗她开心。捂着她冰冷的手,牵着她往坤宁宫而去。
皇后看着这样细心呵护自己的皇上,忽然问道:“先祖爷后宫中有多少佳丽?”
皇帝被问的一愣,这件事离自己太遥远,也没关注过,于是回头看飞星,飞星果然立刻回复道:“先祖爷后宫有皇后,贵妃一位,六位妃子,六嫔,九位婕妤,三位美人,十位才人,其余的官女子无数。”
皇后脸上凄楚,又问:“这些人都承过宠吗?”
飞星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才老实道:“才人以上的娘娘自是至少侍过一次寝的。虽然先祖爷也常兴致一来,便给舞姬歌女封赏封位,但真正因此获得位分的娘娘寥寥。”
皇后闭了闭眼睛,深深叹口气,道:“那真是有其父便有其子。听说当年的废太子也是风流人物,就是先帝也是温柔乡中的英雄。”
皇后此话十分不当,幸好随侍的侍女内官避着皇帝皇后夫妻私话远远跟着,无法听到。至于随侍在侧的红芷和飞星又信得过。但这种话自是不能再说。
皇帝看皇后的心情不对,不忍苛责,转而说起路边的风景。
皇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哪里,那眼神竟有些————难过。
皇帝不由问道:“怎么了?怎的这样看着我?”
皇后摇摇头,轻轻一笑,那笑容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她好似在努力调整心情,深吸了口气,放开皇帝的手,走到路边的假山石边,一脚踩上去,回头笑容灿烂地将两根手指立于脸旁,喊道:“喂!阿笙~给我拍照,别忘了修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