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淘沙和孙朝阳通电话期间,齐娜吃惊地看着他。除了惊讶林老板和孙副总关系竟然如此密切,还惊讶林淘沙竟然去体验相扑。
她咯咯地笑起来。
听到笑声,林淘沙对着电话吼了一声:“下来再找你算账。”
挂掉电话,转头看着齐娜,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齐娜:“你和人比相扑……”
林淘沙:“对呀,怎么了?“
齐娜讷讷道:“我看电视里面,那些相扑运动员都一米九以上身高,三百多斤吧?林老板,我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比。”是谁给了你勇气?
林淘沙虽然有着老广中少见的高个子,一米七八左右,大约是平时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原因,长得也结实,但跟相扑运动员比起来,还是有点不够看。
相当于小鸡遇到老鹰。
可想当时被摔得何等之惨。
林淘沙听到这话,气愤得要命:“孙朝阳哄我说,那些小日子的相扑运动员外强中干,身上都是泡泡肉。你知道什么是泡泡肉吗,那是四川方言,意思是不结实的肥肉,跟泡沫一样。我当时也是糊涂,上了他的当,信了他的鬼话。我以前当兵的时候,体能那叫一个棒,退伍后,也天天锻炼的。但遇到专业远动员,输得太难看了,那是什么泡泡肉,那是一座大山啊!”
林老板也是个话多的人,他又跟两姐妹喝起茶来。说,他十年前在郑州当兵的,先是当炮兵。炮兵这个兵种你们知道吗,首先气力得大。不然,抱一天炮弹下来,你的胳膊就废了。
演习的时候,连队下了汽车,军官说一声隐蔽。你就得和战友们在地上挖一个坑,把汽车开进去。这一切得在一个小时内完成。
艰苦的训练,让他练就出不错的体能。
后来林淘沙因为文章写得好,经常在报刊上发表作品,稿费拿得手软,也成了名。
说到这里,林淘沙有点得意:“当时我的稿费啊,比团长的工资都高,军中大才子啊!”
后来因为文章写得好,成了作家,就调去军区创作室当创作员。平时也经常搞体育锻炼,比如举重啊,五公里负重跑啊,打篮球啊!
结果上次去东京,还是被人摔成灰孙子。
“就是被孙朝阳整了,他一天不整人就不开心。”林淘沙说了半天话,终于消了怒气,无奈摇头。
齐娜听他说和孙朝阳关系如此密切,心中一动:“林老板您现在是文学杂志的编辑?”
林淘沙笑道:“对,我在《花城》当主编。”
齐娜虽然对文学没爱好,但毕竟是杂志社的员工,自然知道《花城》的份量。《花城》可是文学期刊的头部刊物,和《收获》《十月》《当代》并称四大花旦。能够上这本杂志,是每一个作家的梦想。
想不到林淘沙竟然在《花城》上班。
齐娜按捺住心中的震惊:“那你为什么又做生意?”
林淘沙说自己是潮汕地区的揭阳县人,从部队转业后,分配到广州,后来又调进《花城》。潮汕佬喜欢闯世界,喜欢做生意。杂志社的工资才多少钱,在广府实在不够花。而且,广东是改革开放的前沿,人们的思想很解放。
于是林总编一边上班,一边从事第二职业。这些年一直奋斗在服装行业,干得风生水起。现在又买了这间门市,日子过得舒爽。
齐娜:“你既然这么赚钱,为什么又当编辑呢,实在太耽误事儿,是不是担心以后国家政策会发生变化?”
“不会变了,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没有人能阻挡,这是世界潮流,浩浩荡荡。我之所以还在做编辑,那是因为喜欢,我热爱文学。”林淘沙道:“做生意只是为了活着,当编辑写文章是因为生活。我和孙朝阳那小子每年都会见上几面,老朋友了。所以,刚才看到你们单位介绍信,我第一感觉就是他又在在捉弄我。”
齐娜:“没有没有,我真不知道这林老板是孙副总的朋友。”
“屁!”林淘沙哼了一声:“他不是捉弄我,为什么让你做运动鞋生意?”
“真不是,我也是在街上乱逛偶然进了你这家铺子。”齐娜忙解释,将路上遇到老黄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淘沙这才信了:“既然孙朝阳早就知道我在做运动鞋生意,为什么不让你们找我,这人实在不讲义气,我明天飞去北京砍他。”
林淘沙道:“谈正事吧,我在服装行当干了这些年,一家门市该怎么干,怎么配货比你们这两个外行人清楚。”
说着话,林淘沙就起身给两姐妹配起货来。除了有二十多双Fortei外,耐克和阿迪达斯也各配了四双。
齐娜额上冒汗,局促道:“林总编,实话跟你说吧,我身上只带了一千块钱,拿不了这么多货。”
林淘沙:“赊账,你把货带回去先卖,下次来进货的时候付上次的货款就行,也就一万块钱不到,多大点事?就算亏本了,倒闭了,也无妨,大不了变成坏账死账。”
林淘沙出身潮汕望族林家,从小富贵,在当地被人称之为林大少,为人豪爽得很。
齐娜心中感动:“可是……我给你打欠条吧。”
就拿出纸笔要写,但林大少却一巴掌拍在纸上,眉毛一动:“要写也轮不到你,叫孙朝阳来写。”
“啊?”齐娜不解。
林淘沙恶狠狠地说:“我那里缺一篇稿子,无论是中篇还是短篇都行,让孙朝阳给我写,下个月交,我就赊账给你。刚才我说过,做生意只是为了活着,当编辑写文章是因为生活。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其实我的最高理想是在族谱上单开一页。从事文学工作,除了我确实热爱文学外,还想成名成家。可惜我个人才情有限,比不了孙朝阳的天份,在这条路上走得坎坷。我现在想通了,如果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编辑,何尝不是一种成功。我赊账给你,孙朝阳把稿子给我。你搞定姓孙的,不然我搞你!怎么样,交易吗?”
齐娜一咬牙:“货都给我,我替你搞定他。”
二人握手。
看到齐娜两姐妹背着小山也似的蛇皮口袋离去的背影,林淘沙眼睛里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又拨通了电话:“朱老板,稿子的事情你放心,孙三石下个月会有一部小说在我们杂志上发表,不知道,可能是短篇也可能是中篇。你也知道的,文学创作随性而发不平则鸣,写作就是探索未知的道路,中间会经历什么,作家本人也不知道。”
朱老板就是《花城》的总编朱燕琳,一位可敬的大姐。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孙三石,如果是他的稿子可就太好了。孙三石这两年都没怎么写东西,不,应该说是没在国内发表作品。上次我听说他在东京写了一篇《言叶之庭》,上了该国轻小说排行榜的。我还打算放咱们杂志上的,但找来译稿一看,是通俗言情小说,却不适合,也就算了。这人的想象力惊人,作品质量没话说,你抓紧一点。”
林淘沙嘿嘿笑起来:“放心,给我几天假,我搞定他。”
没错,林淘沙的毕生理想就是在族谱单开一页。
在另外一个时间线里,林淘沙文学事业倒是成功,后来还做了广州和广东两级作协的副主席。当然,省级作协副主席人数很多的,通常有十来个,但已经让他在家乡人跟前面上有光。
只不过孙朝阳重生之前,从林大少变成林老的林淘沙还德高望重活蹦乱跳花天酒地的,也不知道后来进没进族谱。
朱总编:“你要去北京找孙三石催稿,你伙计不是回潮州了吗,生意怎么办?”
“对,我去北京盯着。文章千古事,区区生意算什么,我又不缺钱。”林大少除了在广州有房子有门市,在老家还有两栋骑楼。这人一生下来就富贵,属于“少时不识月,呼做白玉盘”那样的公子哥儿。
朱老板很高兴:“辛苦,辛苦,放心去北京,如果能够拿到孙三石的稿子,什么都好。”
“啊,糟糕,我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林淘沙忽然低呼。
朱老板听他声音惶急,忙问怎么了?
林淘沙顿足:“这次去北京,我打算穿的那件古驰衬衣一直没有洗,得马上送去干洗店。”
朱老板顿时无言。
现在的干洗名堂实在太多,不能过水,得用煤油洗涤。还有你一件衬衣,放盆里撒上洗衣粉,揉揉就好,需要干洗吗,需要吗?
林淘沙实在太讲究了,这人富裕得让单位人人自怨自艾,已经严重动摇了军心。
二人又在在电话里确定了版面字数和题材后,这才结束通话。
林淘沙无心在呆在门市,关了门,匆匆回到他位于天河的一百六十平米的家,取了几件衣服,直奔干洗店。
干洗店那边好热闹,有顾客和老板扯皮。原来是顾客的一件西服被洗坏了,浑身上下起了泡,垫肩也塌了下去。
顾客悲愤:“我的观奇洋服,我的观奇洋服,赔钱,赔钱,不给钱我就搞你。”
林淘沙想了想,感觉不踏实,决定换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