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娜和齐红霞扛着蛇皮口袋乘车回旅馆,事情到这一步也算完美,
万事开头难,做生意尤其如此,特别是像她们这不名一文白手起家的。现在门市和货都备齐,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只要货卖出去,现金流滚动起来,那就是进入良性循环模式。
此刻的两姐妹归心似箭,只想快一点回到北京。
她们本打算继续坐火车回去的,但考虑到一路太花时间,而且货实在太值钱了,两个蛇皮口袋里的东西价值一万块,那可是普通人十年的收入。现在南方的治安挺乱的,火车上人挤人,如果出了意外,她们也只能去卧轨一了百了。
齐娜想了想,咬牙:“坐飞机,红霞,咱们坐飞机回去。”
齐红霞欢呼:“姐姐,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坐过飞机呢,那得多过瘾啊,姐姐万岁!”
买机票有专门的售票点,在东关最热闹的大街上。
两姐妹不放心货放在旅馆,依旧驮了乘车过去,累出一身热汗。
折腾了一上午,她们也饿了,就找了家店吃肠粉,一口气吃了四盘,感觉还不够塞牙缝,但滋味却是极好的。
只是结账的时候,价格就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二人跳起来,差点跟老板打起来。
两姐妹商量,来广州一趟不容易,索性四下逛逛。
六月份的广州实在太热,汗水出了又干,干了又湿,衣服上都起了白霜。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竟是说不出的舒爽。原来,她们已经走到珠江边上。
八十年代的广府人喜欢吃荔枝,街上到处都是乱扔的荔枝壳子,空气中弥漫着甜腻腻的味道,太不讲公德了,还有法律吗?
远处一片建筑看起来眼熟,定睛端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白天鹅宾馆,这是改革开放的标志。
看着看着,夕阳染红了天边。
齐娜以前本是个稳重的人,但被凉风一吹,感觉肋下如有双翅,飘飘乎如凭虚御风不知其所止。
她微闭双目,张开双臂对着夕阳,似乎要拥抱眼前这个大世界。
最近《中国散文》里面流行一句话,“不出去走走,你以为身边就是全世界。”
据说是录像带《天堂电影院》里的台词。
世界很大,齐娜感觉自己怎么舒张臂膀也无法拥抱完全,管它呢,尽力就好。
晚上,治安队的人又来查房,不但看了齐娜和齐红霞的户口簿和单位介绍信,还把蛇皮口袋打开,一双鞋一双鞋检查,让两姐妹拿发票出来检查。
折腾了半天,当真是烦不胜烦。
还好林淘沙那边是正经商行,手续都对,治安队的人才悻悻离开。
货太值钱了,齐娜躺在床上,死活也睡不着,身体翻过来翻过去,烙了一晚上烧饼,次日,才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了机场。
两人是第一次坐飞机,有点懵,正找人问,就看到林大少在向二人招手。
齐娜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林淘沙笑了笑:“我要全程跟进稿子的事情,记住咯,你搞定孙朝阳。不然,我就搞定你们。”
齐娜正要说话,林淘沙忽然对齐红霞说:“你的发型过时了,现在hK那边不流行这种凤头。”
齐红霞好奇,不耻下问:“现在那边是怎么打扮的?”
林淘沙:“您等会儿,我们先办理登机,再慢慢给你扫盲。”
有林大少的帮助,二人顺利办完登机手续。说来也巧,林大少和两姐妹是同一航班,只不过他是头等舱。
头等舱有单独的候机室,林淘沙就约二人去里面聊,齐红霞喜滋滋进去享受里面的饮料和高级点心还有林大少的唠叨,齐娜却不肯去,她见不得林大少土豪的嘴脸,尤其见不得他动辄就说“我要搞你”的恶霸行径。
她却不知道,林淘沙之所以这么热情,其实是对齐红霞有好感。老齐家的女子都长得好看,有种清水出芙蓉的天然美。四姐妹中,红霞颜值排在第一,加上刚刚二十岁,美少女的杀伤力没人能够抗拒。
齐娜上了飞机后,很兴奋,不住朝窗外看,看外面的白云,看下面的大地。
她们的座位距离头等舱很近,能够看到林淘沙正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听人说,孙朝阳一坐飞机也会睡着。
飞机对有钱人来说也不算什么,没什么值得激动的。有钱,真的可以让人从容啊。
飞了几小时,降落在首都机场,林大少自去一家涉外宾馆长住。齐娜回到单位已经是下午两点半,顾不得身上的疲倦,就赶去菜市场买了菜,做了一大桌,等弄得差不多了,站在楼上朝下面望去,就见孙朝阳夹着包从办公楼出来,正要去骑自行车,原来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她就吼了一声:“孙朝阳,孙朝阳。”
孙朝阳惊讶:“咦,你进货回来了?”
齐娜:“你先别回家,到我这里来。”
孙朝阳摇头:“不来,我也是有家庭的人,我要对爱人忠诚。”
齐红霞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孙朝阳你再乱开玩笑,我搞你……呸,我怎么学了这口头禅了……孙朝阳上来吃饭,我做好了,有事跟你讲。”
孙朝阳拒绝:“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吃请的。”
齐娜大怒:“你究竟来不了,不来我冒火了。”
孙朝阳:“来来来,好吧,正有点饿了。”
酒菜也一般,典型的家常菜,齐娜的做饭的手艺真的不行,不好吃。但孙朝阳却饿了,干了两碗饭,等齐娜说完这次广州之行的经历后,大惊:“齐娜,没事你去招惹林大少那个鬼见愁干什么,那厮可不好应付。”
齐娜不解:“林主编怎么了?”
齐红霞也道:“林主编为人热情豪爽,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身上有很多优秀品质和美德,我看就不错。”
齐娜也点头:“他真的不错。”
“美德?”孙朝阳笑出声来:“他有美德才见鬼了,跟你们说吧,这人就是个神经病。前一刻还跟你笑嘻嘻说话,下一刻不这知道怎么的就翻脸不认人,属于喜怒无常那种。没错,建议你们做运动鞋生意这事,我其实是见他做得不错得到的启发。之所以没有介绍你们去找他,也是因为这人不好打交道,能不接触就不接触。没想到你们竟然自己送上门去,奈何。”
齐红霞对林大少观感不错,不服气:“我看他就是不错。”
齐娜也道:“你孙朝阳喜欢乱说话乱开玩笑,别说林淘沙,我也会跟你翻脸。”
孙朝阳撇了撇嘴:“算了,不说这个。我只是感到奇怪,林大少是个非常难缠的人,你们竟然能够从他手里赊到货?说说吧,究竟是什么原因?”
齐娜道:“我和林淘沙有个交易,他赊账给我,让我劝你写一篇小说在他的杂志上发表。”
孙朝阳惊得筷子都掉桌上,脸色顿时难看:“写稿,开玩笑嘛你,齐娜,谁给你的权力?”
齐娜疑惑:“孙朝阳,你是着名作家,随便写几笔,无论是哪家杂志都能奉你为上宾,当你是个爷一样供着。”
孙朝阳:“我随便写点东西给他却是不成的,林淘沙审稿是国内出了名的难。”
齐楠:“你的稿子难道也过不了稿,不可能吧。”
“我真没有信心,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有的编辑觉得一等一的稿子,有的人却觉得很差,所谓百口百味。”孙朝阳说:“林大少这人吧,喜欢插手作家的写作,一个字一个字地跟你抠。一部作品,跟你磨上一年半载都有。上次有个着名青年作家的五千字短篇,硬是改了六稿,差点没有折磨疯,我可受不了这个折腾。”
齐娜:“精益求精不是好事吗?”
“在作品质量上严格要求是对的,不过这人……这人完全是个变态。”孙朝阳苦笑着说:“他喜欢骂人,脾气一上来,管你是什么着名作家,张口就奔你上下三路,专门戳你心窝子点你死穴。上次就有个女作家在改稿的时候,被他骂得哭了两回,最后把稿子一撕,合作结束,我不尿你这一壶了。现在林大少在文学圈里恶名在外,作家们在给《花城》投稿的时候都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稿子千万别落到他手里。”
孙朝阳:“落到他手里,就算作品最后得到发表,但也得被他扒一层皮,落下心理阴影,半年内一看到纸笔就恶心想吐,严重影响创作热情。”
齐红霞:“可我觉得林主编人很好啊,孙朝阳你不会是乱说吧。”
齐娜为难:“可我已经答应人家让你给写部作品啊。”
孙朝阳恼火,一想到难缠的林大少就遏制不住心头的烦躁,说话也没注意:“谁让你答应的,你为什么要替我做主?”
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孙朝阳拂袖而去,齐娜摆了摆头:“算了,明天林淘沙就会来杂志社,让他跟孙朝阳说吧。红霞,我们等会儿把门市收拾出来,货摆上,明天就开业吧。”
齐娜母亲:“不选个好日子,讨个吉利吗?你们刚从广州回来,也累了,休息两天再说。”
齐娜摆头:“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费用,我现在背着两万多块钱的债,没办法休息。吉利不吉利,是不是好日子谁说得清楚呢,按照老话来说,人的头顶和双肩各有一把火,代表着人的运势。人的运气好,火就旺。这三把火怎么才能旺呢,要乐观要提起精神来,你精神一好,就会有好运气。”
“反之,如果你自己怕了,懒了,火焰就会熄灭,厄运也会来找你。”
齐娜母亲:“好,等会儿我们全家都去帮忙。”
齐娜:“别,那间门市你是知道的,刚好一个人宽窄,人去多了挤不下,有我和红霞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