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谷主闻声偏头。
“师父!”他亲昵地唤着。
东南方向,一名大约一米八的男人,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发顶束着玉冠,长发飘扬,风度翩翩地走开。
“嗯。”男人应一声,在男孩右侧停下,抬手揉了揉男孩的头,“源儿做完功课了?”
“做完了。”名唤源儿的男孩,稚嫩的脸板着漠色,点了头,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朝男人来的方向瞧了瞧。
像是没看到想看到的,他扬起精致的脸蛋,询问:“师父,爷爷奶奶呢?”
男人轻笑一声,刮了刮他的鼻头,“想他们了?”
男孩摇着头,脸色却慢慢变红,目光躲闪的,一看就是心口不一,男人看破不说破,又是一笑。
“他们回家一趟,说待宴会举行,他们拿礼物来送给你。”
男人解释一句,男孩明了,好似有点丧气,垂下头,抿住小嘴,嗯的应声。
男人倒是笑了,眼目慈爱柔和,忽地想起什么,沉默片刻,他捏了捏男孩的后颈,
道:“宴会过后,师父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次不带上你,你要乖乖待在谷里修炼。”
“好。”
须臾,男孩饱满的额头下的两道浓黑的剑眉又揪在一起,“有他们的踪迹了吗?”
“对。”男人背着手,身影如松,衣摆猎猎飘扬,仰望挂在谷最高顶峰的锦旗,深绿色,绣着医药谷的标志。
他定望谷上方流动的浮云,颜色晦暗不明,语气稍淡地说:
“驻守在j市的族人有消息传来,说近日发现他们的行踪。”
“我打算过去查看一番。”
男孩学他的姿势,仰头望天,拧着小眉头,沉着地道明白了,姿态学得不说十成,也有九成。
在不远处忙碌的族人们休息之余,瞧过来,都不自觉地笑了笑。
东风拂起,一晃夜色逐渐降临,夜间的喧闹涌起。
御厨坊。
清雅别致,假山亭林,小桥流水,幽雅静谧。
一盏盏琉璃壁灯亮起,园内如同蒙上了一层昏黄的曦光。
位于御厨坊最佳、最大的包厢,容妙妙他们用完晚餐后,准备离去。
临走前,吴媛媛拉着容妙妙躲到一旁说悄悄话。
“曼曼,我给你准备了新手机。”
吴媛媛说着,鬼鬼祟祟地张望四周,见梁志宏缠着贺唯说话,没空看这边。
她迅速地掏出提包里准备好的手机,塞进容妙妙的小包里,幸好她今天换了一个容量大点的,不然手机还真装不进去。
容妙妙讶然几秒,看了看包里的新手机,呐呐:“这,这……”
“我懂。”吴媛媛挤挤眼,给她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按照贺唯的性格,他绝对会收走你的手机,我来时就想着给你提前准备一台手机,有事好联系。”
容妙妙哑然,确实被她猜对了,这几天,她也在思考怎搞来一台手机。
吴媛媛这是打瞌睡送枕头,恰恰好。
“谢谢。”容妙妙温和笑了笑。
“不客气。”吴媛媛爽快摆手,“卡也办好了,里面存着我的电话,你有事就给我发信息。”
“好。”
未免贺唯怀疑,两人并没有说太多,讲完就马上朝前走,与他们汇合。
出了御厨坊的大门,两家各走一边,贺唯带容妙妙去停车场,梁志宏夫妻打算带梁沐晴去逛商场。
在门口拜别后,贺唯领着容妙妙大摇大摆地走向蝎子。
蝎子提前把车开到了御厨坊的门外不远处。
待他们三人都上车离开后,御厨坊一边的暗巷,冒出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
他隐在黑暗中,盯着远去的车影,直到看不见,然后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目标已出发。”
“收到!”
黑色面具人汇报完,想离开,还未回头,就被一掌劈晕。
昏暗的巷子,种着两排青竹,竹叶沙沙奏响,外头洒进一点点灯光,。
软倒的男人身前站着一个黑衣人,他的身影在后头拉得老长,“开始行动。”
声音平板如电磁音。
“收到!”
夜幕下,暗流涌动,一个个藏匿起来的面具人无声无息地被击晕,甚至在梦中无痛的归去。
……
梁家后山。
新建的宅邸耸立在环林中,夜色比城外要浓黑许多,真正做到伸手不见五指。
不时有虫鸣鸟叫声响起,凉风作作,吹动了地面的枯叶,翻滚到亮着灯光的屋檐下。
屋内有气急败坏声传出。
“卧槽他贺唯的祖宗十八代,他阴了我!”
金色面具男震怒地将手机摔到地下,露出的眼睛燃起了火焰,牙根崩得紧紧的,一副恨不得杀了贺唯的怒容。
手机摔碎之时,金色面具男一旁的男人迅速地转动轮椅,躲避飞溅的碎片,半晌才转回来。
轮椅男望着金色面具男问:“谷主,发生什么事了?”
金色面具男便是谷主,他是接到一个电话后才那么愤怒。
谷主身体几不可见一僵,转瞬又放松,甩了甩自己的衣袍,恢复往日的倨傲。
他说:“刚才银面来电,说派出去的黑面全部阵亡,还有一名银面也被抓了。”
“哦!”轮椅男瞥了瞥报废的手机,“确实是个坏消息啊!”
声嗓不急不慢,态度很散漫,没有一丝听到坏消息的惊慌。
称谷主的面具男闻言,眸色暗了暗,“听贺兄的语气,像是有计划,不知能不能同我说说。”
他一边说,一边端坐道真皮沙发上,翘起脚,搭手在沙发背上,一副静听的模样。
被叫贺兄的轮椅男,笑了笑,脸上可怖的伤疤如跗骨之跙,扭曲了五官。
声调沉了几分:“我另外派了人出去帮忙。”
谷主:“噢!”
神色不明。
伴随着七点的钟声,轮椅男莫名地道:“好戏要开场了。”
转到一个车流不息的十字路口,一辆失去控制的货车,疾速冲向一辆劳斯莱斯。
后座冷峻的男人,快手揽过有些惊慌的女人,”别怕。“
驾驶位的司机,一脸棕色的胡子,鹰眼怒瞪,一扫外面,迅速作出计划。
只见他恭敬地道一句:”当家,坐好了!“
话间,他踩尽油门,一侧手,车子便如幻影般冲过防护栏,掐好地插入另一条车道,惊险地避开了货车的冲击。
傍晚七点四十分,夜色正浓。
明亮的厅内,王医生收整着药箱外散放的药瓶。
“小少爷的伤口还没痊愈,尽量还是避免剧烈运动。”
贺唯裸露着上身,除开双臂的旧伤换上了新纱布,胸口和背后又增添了几道伤口。
这是适才在十字路口和一队来历不明、凶神恶煞的人打斗划伤的。
镜头回到车祸后。
当时蝎子把车开到了另外一个车道,避开了迅疾而来的大货车。
可没一会儿,却冲来了一批拎刀抬锤的壮实的男人,二话不说就朝他们的车奔来。
一照面就拿砖头大的铁锤砸车窗,好在车外也有贺家的人,及时赶来拖延时间,三人才能无恙地下车。
紧接着,蝎子和贺唯夹住容妙妙,保护着她。
敌人人多势众,贺唯两人敌不过,多多少少会受伤。
待回到庄园,王医生在屋内等着了,立马开始给他们疗伤。
便有了刚开始的画面。
此时,贺唯端坐着,双臂搁在腿上,闻言淡漠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会不会依照医嘱就不清楚了。
王医生也就习惯一说,也不在意贺唯照不照做,收拾好东西,提起药箱,便道一句走了,潇洒地拂袖离去。
容妙妙被他们保护的很好,除开精神有点卷困外,无什么大碍。
她从一回来就坐在另一边,低眉垂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裙摆。
血腥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充满着厅内,堪堪被一角的清香化掉。
贺唯别头去瞧她,只看到一个圆润的头顶,上面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发旋。
“吓到了?”
容妙妙闻声,怔忪了会,仍垂着头颅,轻轻摇摇头。
继而她揪紧裙摆,神情纠结几分,似乎在想些什么,忽地声如蚊鸣地说:“谢谢。”
此言一出,她心里头便松了一口气,终究说出口了。
纵使她对贺唯有万千个不满,但他护了她是事实,她即使心中再憎恨他,碍于教养,她也该感谢他。
贺唯眸光亮了几下,猝然明白了她这般温和道谢的理由,随后又沉下去,他盯着人,讨恩情:“那你怎么谢我。”
容妙妙没料到这一茬,手指一僵,少顷指尖一松,他要她便给,还得一干二净也好的。
谁也不欠谁!
想明白的容妙妙,态度还算不错,说:“华妙娱乐百分之十的股份或容家企业的百分之五的股份。”
她恢复记忆,当然也记起她还有容氏企业的股份。
然而她说的报答,贺唯一个都不满,他眯起眼:“我不差钱,换一个!”
“我只有这个。”容妙妙逐渐冷沉着脸,态度也恢复之前的漠然。
贺唯眼神发沉,眼尾漫上了淡红,刹那淡笑,神态意味深长:“怎会,你还有自个儿。”
话音刚落,却遭到容妙妙不留情面的拒绝。
“你想都不要想。”
容妙妙决然,神色蓦变,“除了转赠股份,其他的免谈。你要是觉得不够,你受多重的伤,便将伤还我。”
容妙妙寒着柔美的脸颊,掏过茶几上的水果刀,掷在几台上,
压在蓝色的刀身上,她细嫩的手背浮起浅青色的血管。
水果刀与茶几木质面相撞,咣当一声,格外的响亮,犹如她忍而不发的脾气。
贺唯一刹扬起了下颌,轮廓的线条变得绷紧,显得整个人分外的冷硬。
他抽手抓住容妙妙的手腕,被她怒然甩开,覆下的眼睑猛然掀起,瞠目瞪着他,好似再说‘别碰我!’
贺唯眼眉冷了许多,甩开水果刀,脑里一霎浮现四年前那张染红一片的被单,他绷紧了牙关,略略闭了眼。
片刻,他才克制住沸腾的情绪,撇开头:“从明天开始,你来给我上药,直到伤口愈合。”
说着,他忍了忍,又转头回来凝望着咬唇的容妙妙,右边唇角讥讽地勾起来,“怎么,这个也不能答应。”
容妙妙不语。
贺唯冷眸噙冰,“假如提要求的是刘学旭或者华熠,你会拒绝?”
此话比起讽刺容妙妙,更像是自嘲自己的自如其辱。
言罢,他不待容妙妙拒绝,便盖章定下此事,裸着上半身,长腿抬起,疾步走,步伐迈得快而又大。
几息,人就消失在大厅的门关。
良久,容妙妙才抬起头,打量四周,起身回了房间。
阖上门,容妙妙才吁了一口气,下一秒,她神态凝重几分,掏出包里夹带进来的手机。
她快步走到浴室,打开浴缸的水,在水声中,她拨打了华熠的号码。
一串嘟嘟嘟电音后,传来华熠的询问声。
“华熠,是我,你先听我说!”容妙妙不等他出声,便掐断他客套话。
容妙妙:“贺唯已经知道你的计划了,你尽快收手,不要和他斗。”
待她说完,手机那头沉默了好一阵,旋即是一声很轻的笑,慢慢变得很大声,含喜悦的意味。
容妙妙不明所然,蹙眉。
华熠笑了好一会才停下,之后便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是不肯罢手的意思?
容妙妙陡然压下了柳叶眉,刚想劝告几句,华熠忽然出声岔断。
“你在贺家还好吗?”
容妙妙欲言又止,怎不知他在转移话题,稍刻,暗叹几下,还是依言回答:“我还好。”
“那便好,等我出手,救你出来,这段时间暂时委屈你忍忍。”
“华熠……”她还想再劝劝。
华熠便率先说了:“我这样做,不单单是为了你,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你不用劝我,”
沉默了稍许,他又道:“安心等着吧,我很快会带你出来的了,不多说了,我这边还有点急事,先挂了!”
话毕,电话只剩下忙音。
容妙妙垂下手,锁眉抿唇,眼中都是担忧。
水声潺潺,快要满缸。
她发了一条信息给华熠,让他注意安全。
信息显示未读,他该是正在忙,没空看手机。
容妙妙长长叹了一声。
暗想:她真的不想再欠人情。